83.
两个男孩就这麽倚着三楼的阳台，只要低头便能清楚看见直至一楼的所有景致。
「与奚哥哥怎麽也突然摺起纸飞机了？」潘研少打趣的盯着身旁的言与末，轻声问道。
「嗯，该怎麽说呢……」他搔了搔自己的後脑勺，停顿了好一会儿。「因为我希望能飞过去。」半晌，他回盯了回去，正经八百的答道。
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潘研少长长的「哦」了一声，脸上依然挂着那抹笑容，眯起双眼。「那我们快来摺吧。」
「这一些都随便你用唷。」言与末从书包里翻出一叠考卷，有写过打上分数的，也有完全空白的。「我从班上资源回收箱捡来的。」
「上面怎麽都写着一个『末』字？」稍微看了下那叠考卷纸，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啊咧，只有我把它们丢进去吗？」蹙起眉，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照这样子看来他就是自己把考卷回收又自己将他们自回收箱里拿出。
潘研少只是苦笑，没再多说些甚麽。
「啊，这里摺错了哦。」
「这边是这样。」
「与奚哥哥学得很快呢。」
虽然嘴上这麽说，不过学了半天，仍见不着任何进展，只有许多被揉成一团的纸球。
「不好意思哦，阿拍今天本来要去打篮球的对吧？」摺到一半时，他毫无预警的冒出这句话。
潘研少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摺歪了。「没、没有这回事啦。」
「我其实都有听见哦，毕竟就在隔壁嘛。」耸耸肩，十分不以为然的模样。
「是这样吗？」重新拿了一张考卷纸，语气平稳的问道。
言与末点点头，「我也知道因为我是学长所以你们不敢拒绝我。」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拒绝与奚哥哥你啦，请不要担心。」眯起双眼，要他别在意。
「呵呵，不过阿拍的同学倒是全妥协了。」
「与奚哥哥一直都很会运用自己的优势啊。」
「唉呀呀，除了身为学长外，对你我没有其他优势了吧？」言与末歪着头，笑道。帅气的外貌、爽朗的笑容甚麽的，就算是他，一旦在潘研少面前也略显逊色。
潘研少立刻摇头，「才不呢，优势可多着。」反驳了回去。
「拥有一切讨喜特质的人说出这种话很不讨喜哦。」挥挥手，开玩笑的提醒。
「我不会说谎。」信誓旦旦。
「请举例。」朝他伸出右手，做出「请回答」的动作。
「学长和学姐认识比较久。」
「你和未未认识得早呀。」
「学长和学姐已经在交往了。」
「学弟只要一句话，未未马上就会……对了阿拍，你追到未未了吗？」
「与奚哥哥在胡说些甚麽啊。」
「还没追到呀，未未有那麽难追吗？」
「这就要问与奚哥哥你啦，毕竟你是学长嘛。」
「咦，这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啦，整天拉着学姐跑上跑下的不正是你吗？这边要对摺哦。」
「呵呵呵。」
「呵呵呵。」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好一阵子。
「没关系啦，我就要离开了，届时阿拍就不必有所顾虑了。」言与末将手上快要成型的纸飞机调整了一下。「——终於完成了。」
潘研少则放下手边工作，有些不谅解的与他相识，「学长到底在想些甚麽呢？」语带严肃的问。
「没甚麽。」面带微笑，一面把玩着手中得来不易的纸飞机。
又沉默了。
不意外的，打破沉默的是言与末虚假的大笑声。
「阿拍有拒绝过女生吗？」将上半身完全放松，趴在阳台上头，要是连脚也放松的话，必定会掉下去。
「有啊。」点点头，答道。
「最近的事情？」
「是。」他拨了拨自己前额的浏海，调整了下仪容。
「啊啊，真好奇是甚麽样的女孩子呢。」
「是个虽然不常笑，但笑起来非常可爱，极其平庸可是在我眼中却是非常特别的一个女生唷，而且与奚哥哥你也一定认识。」
「我也认识？令人愈来愈好奇了。」稍微用手撑起上半身，眼睛比平时睁大了些，语气中浮现了几丝兴趣。
「是学姐哦。」
凝视着正前方，从侧面看嘴角的弧度像是在微笑。
「啊？」歪着头，眯起双眼，笑容十分灿烂。
「我拒绝的女生呀。」同样回以夏日阳光般刺眼的笑容。
言与末手一松，好不容易完成的纸飞机就这麽从三楼直直坠下。
没有任何声音。
「学长？」潘研少转头望向身旁的男孩，有些震惊。并不是因为落下的纸飞机，而是言与末的神情，那是他第一次看见。
睁到最大的双眼、失焦的双眸、甚麽也握不住的双手以及正微微颤抖着的双腿。
「呃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手滑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牢牢捉住了栏杆，显得莫名惊慌失措。
「没有关系，再摺就好了，我等一下帮你下去捡。」眨眨眼，说。
「麻烦了。」他透露出的气息有点微弱。
「不会，我马上回来哦。」
以轻快的节奏跑下楼梯，留下他独自一人倚着阳台，与一望无际的远方相望。
「还没启程就先坠机了呀……」
※※※
「真没想到学长反应会那麽大……」一边四处寻找那架自言与末手中掉落的飞机，一边喃喃自语。
原来他也会有那麽茫然、无所适从的时候呀。
一定要列入周遭七大奇景之一，目前蒐集到的有谭吉他的笑容、数学六分及历史满分的考卷。
找了一阵子，仍旧见不着半点影子，他低下头，开始感到困惑。「是在这附近没错吧？刚刚又没有起风，真奇怪……」
虽说不是非找到不可，只不过……
「拍。」
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与自己身高相当，和言与末同样拥有一头蓬松卷发的男孩，他们平视，方才男孩从嘴里吐出的字让他不需这些特徵便得以辨认出来者何人。
「与奚？你怎麽还在学校？」毫不畏惧於那锐利的眼神，圆圆亮亮的眼珠子几乎是他的两倍大。
「图书馆。」
「想不到与奚也会去图书馆呀，真用功。」
「找国文阅读心得的书，你讲话和我哥愈来愈像了。」
「呵呵。」
言与奚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家伙就快合而为一了呀……
「对了，你刚才一直到处乱看是在找这个吗？」挥了挥捉在手上的物体，要潘研少将焦点从自己脸上移开。
那是一架用鹅黄色考卷摺成的纸飞机，在机尾部分还看得见姓名栏上那个大大的「末」字，写得有点像未。
「啊，原来是被与奚给捡到了。」他高兴的点点头，伸手接过它。
言与奚见他如此开心，觉得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就算找不到也不会怎样吧？你一副得到救赎的模样做甚麽？」
「这麽说是没错，不过……」仰起头，手里的飞机也随着视线向上移动。「我想看它能飞多远。」
语落，右手向前一掷。
「学长！你看到了吗？」然後，他朝正上方大喊。
没有回应。
已经看不见飞机的身影了。
「飞到哪去了？」言与奚眨眨眼，问。
潘研少只是耸耸肩。「我去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