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进来吧，不用客气。」
结果最後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的是吉他哥哥，也就是潘研少口中不断念着的尉呈哥。
家中的摆设就和上次我见到时差不多，不过客厅在我们进去之前一个人也没有。
「Hello？OKOK，我晚点再上网看看。」只见一个陌生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手插腰，一手拿着话筒，照这个架势和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吉他父不会错。
「爸，这是研研还有吉他的朋友。」谭尉呈看着他，开口介绍道。
一听到这话，男子随即说了声「晚点再谈」後便挂了电话，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们。
「那孩子有朋友啊……」眉头一皱，他如此呢喃着。
虽、虽然我能明白为何他会有这种疑惑，但……这是一个为人父听到自己儿子有朋友时该有的反应吗？
不过他眉头深锁的模样还真和吉他男孩有几分相似哪。
「那个研少啊，吉他在房间里面，你们自己去找他吧。」谭父用着有些生疏的国语看向潘研少，说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一直跑过来。」
「不会啦，我还在担心会不会造成叔叔你们的困扰呢。」潘研少点点头，恭敬又不失亲切的答覆。
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孩正蜷缩在书桌前的旋转椅上头，好久不见的吉他正躺在角落，上头还有道细长的裂痕。
「嘿，吉他哥，我请学姐和与奚哥哥来看你罗。」
他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半晌，只见末末走上前，伸出双手遮住了吉他男孩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别闹了。」拨开他的手，总算是有反应了。
「看样子没有聋嘛，很好。」末末扬起嘴角，眯起眼。「生老病死，无论是谁都必须面对，你可以难过，但你不能继续失去了哦。」
继续失去……
「是我害的，爷爷是在我出去买早餐的时候……」
「又不是你拿刀刺死他的，所以怎麽会是他他你的错呢？」
这家伙根本满口胡诌。
「我不是圣人，满口仁义道德我不会，但这世界需要伤心的事物还很多，先别急着把眼泪流完。」末末走到了吉他男孩面前，轻声说道，但我始终看不见吉他男孩的表情。
「爷爷希望看到的是宝贝孙子露出笑容，努力完成梦想的模样吧？」
坦白说，听见末末说出这麽有梦想的话我还真不习惯。
丢下了这句话，带着诡异的微笑，他缓缓朝我和潘研少走来。
摊开手掌。上头残留的似乎是……水吗？
不对。
那是眼泪。
「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可以喝？」一面这样念着，一面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你搞清楚自己在谁的地盘上呀。
「吉他哥家的话，最多的就是抹茶牛奶了吧，与奚哥哥要吗？应该在冰箱里会固定放个一两罐才对。」
怎、怎麽连学弟也这样……
他俩就这麽并肩走出了房间，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对，该留吉他男孩独自在这吗？那今天我们来的意义又是为何？
「学姐，先出去吧。」就在我正犹豫该不该靠近之际，潘研少拉住了我的手，带着难为的笑容望着我。
那一刻我才了解到，比起末末跟学弟，我实在是很不懂吉他男孩。
在泪流下的那一刹那，他就明白该如何开口。
「尉呈哥，要喝抹茶牛奶吗？」
「啊？那就谢啦。」
我实在不懂为甚麽最後我们几个居然会反客为主，在这里开起茶会，而且连谭兄也一同加入了……
「敢问大哥和他他差几岁呢？」在喝下两杯半的牛奶後，末末开口发问了，不过这家伙叫人家甚麽大哥啊。
谭尉呈会心一笑，「我们相差七岁，今年我二十四，去年才刚从大学毕业哦。」一五一十的答道。
已、已经进入二开头了吗？真令人有点不敢相信。
「我还以为大哥跟我姐差不多老呢，没想到居然还差了一小截，是我姐太臭老了吗？」露出一脸震惊，真想替他改成印象派画风。
「慢着，你姐不是才大你两岁吗？是在老甚麽鬼啦！」我忍不住开口吐槽，毕竟言姐是我十分仰慕的人物。
「唉唷未未你都不晓得我姐在家的行为举止和普通欧巴桑根本没两样，不像大哥，整个人散发一种青春又带了点成熟的气息。」
你这是在讨好人家吗……
「只不过我几乎不曾尽到身为哥哥的本分过……」只见谭兄突然脸色一沉，语气中满是遗憾和愧疚。「我从吉他小学三年级时就被爸带去美国了，一年顶多和他与爷爷见一两次面而已，每一年我发现到的，只有吉他逐渐冷漠且附攻击性的目光。」
本分甚麽的我是不懂啦，但关於吉他男孩的眼神，我倒觉得比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要温和了不少。
「从小我的功课就比别人好，也很努力在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就跟爸爸一样，相反的，吉他一直以来待人都是不苟言笑，印象中我只看过他对爷爷笑，连研研都没有。」
连潘研少也没有吗？那看过两、三次的我……是否叫奇蹟？
「基本上我并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学生会如此执着於留在家陪爷爷这件事情上，起初爸爸很关心他，但久而久之他似乎也感到疲乏了，不再过问。」
他的脸色愈来愈凝重，我们彷佛也被这气氛给感染了。
「吉他和我不同，我的人生至今走得一路顺遂，我爸都替我安排好，只管努力读书就能拥有一般人所羡慕的人生，原本吉他应该也会和我走上同样的道路，可是他拒绝了这一切，我没有梦想，但吉他有。」
这是谭尉呈的见解。
但在我们眼中，吉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的爷爷，没有刻意要反抗甚麽，对爸爸的印象始终只有一句「为甚麽会打破？」。
末末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杯抹茶牛奶全灌进了肚子里，然後从沙发上头起身。「我去唱歌给他他听哦。」
……你是真的打算走到哪个人演唱会就开到哪是不是？在这里唱歌的话连在书房的谭父也会听见吧？
更奇怪的是，没有半个人制止他。
这麽一说，潘研少好像还没真的好好听过末末的歌声哪，或许是好奇吧？身为吉他社的成员势必要听听看才是。
「叩叩。」站在房门外，他轻敲了几下门，没有打开。「刚刚忘了告诉你，我们在园游会的时候要表演唷，可以的话，我们明天第三节下课音乐教室见！」
我觉得，吉他男孩对末末来说，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否则他不可能对他讲这麽多。
「如果我不曾走过这一遍生命中还有多少苦和甜美
那风中的歌声孤单哽咽的声音是谁
回忆中那个少年为何依然不停的追
想要征服的世界始终都没有改变
那地上无声蒸发我的泪
黑暗中期待光线生命有一种绝对
等待我请等待我直到约定融化成笑颜——
——五月天《生命有一种绝对》」
这下倒是连吉他父也探出头来了。
「这就是传闻中的第一名吗？果然名不虚传哪……」潘研少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不可思议的叹道。
谭尉呈则是沉默不语，就和谭父现在的模样相同。
「我想要的……一直都没有变哦。」末末靠在门外，不晓得是在对谁，轻声呢喃着。
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