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让你疼痛、受伤的事物,才能教导你。」──班杰明‧富兰克林
四周是粉红色迷幻,我的头有些痛。
这是什麽空间我很清楚,只是我跳脱不了而已。
一道光线投射进来,我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我缓慢的走上前察看。
「你知道我忍耐忍多久了吗?为了维持这段婚姻我受了那麽多委屈!」这副场景,就跟两年前那件事发生时一样。
那天回家,我原本喜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相处一向融洽的爸妈竟然吵得天翻地覆。
碗盘碎裂的声音震惊了我,「维持婚姻不就很厉害,当初是你死缠烂打要留下来的!」
「要不是你在外面有女人,现在倪冥俊又搞这出戏,不然我还打算把你吃空後再走!我给你面子,结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定要逼我离婚是吧?」那时,我在玄关听着客厅传来的咆哮声,还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便被妈妈用力的拧着耳朵拖到客厅去。
本来应该是要快快乐乐的生活着,而我却不小心碰触了人生悲惨的开关,从此一切不得安宁,我的家庭完整得破碎,我的未来突然变得一片渺茫,我迷失了方向,只能待在黑暗的角落啜泣。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了解我,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理会我,没有人是我可以倾诉的,我注定是一个人。
於是我,成为这世界最悲惨的人。
「早安,morningcall!」窗外麻雀吱吱喳喳的唱着歌,一天就这麽仓促的开始了,而晓晴也一如往常打了电话过来。
「你又不是我妈,而且你每天这样做电话是不用钱的喔?」我揉了揉双眼,淡定的问她。
只闻她沉思了一会儿後,大声嚷嚷:「啊呀!又没差!记得一样在公寓中庭等你喔!」
早上做恶梦,一整个就是不舒服。
只要一想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就反胃。
空无一人的客厅我早已习惯,客厅的桌上放了封信封袋,里头有四千元,这可以说是现在我们母子俩的生活方式,她早出晚归,提供我生活费和住宿,其余的她都不干涉,只有每个月按时给生活费。
我将四千元塞进皮夹後,穿好衣服,然後拎着书包往外走,准备搭电梯下楼。
「叮。」电梯门才刚打开,里头的人反而先和我打招呼:「早安啊,学长。」
「早……早安啊!我扯了扯嘴角,走进电梯里头。
「好奇特啊!连早上都会遇见学长,今天会发生什麽好事呢?」
并不会,我只会带来麻烦而已,我想。
「遇到我会带屎。」
「不会不会,昨天多亏学长得OK蹦我才不会有伤口感染的风险。」你会不会有点小题大作?只是带你去冲水而已。
「而且我昨天回家的路途捡到一百元呢!」那是人品问题。
「胡扯这些也没用,话说学长你的社团是什麽?」电梯抵达一楼,我丢下「幽灵社团」这四个字後,便急忙得跑到中庭。
「什麽什麽?幽灵社团好玩吗?有鬼吗?」他快步跟上,我有些无言,你是五岁小孩吗?问题一大堆。
「黄晓晴!」见晓晴还自顾自得滑着手机,我愤怒对她大吼,回音还清楚的传了回来。
「啊,对不起!」她边搔头边跑过来,脸上还挂着一抹异於常人的笑容。我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麽,反正一定又是在和帅哥聊天之类的。
「又在和那个男生聊天?」我劈头就问,只见她笑着否认:「不是喔!这次是一个三年级的学长。」
「话说回来,你旁边的小家伙是……哇,学弟欸!」她刻意压低身子,似乎是不想要学弟注意到彼此之间的身高差。
「是呀,学弟……呃……」这真是奇怪,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喂喂,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彼此都没有自我介绍过,竟然相处得那麽自然?
我抚着自己的额头,心想自己真的是有够蠢。
「我是高一甲的黄承恩,请学姐多多关照。」黄承恩很有礼貌的境里,晓晴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麽,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尊重学姐,有礼貌!本女侠叫黄晓晴,高二丙和倪冥俊同班!」
我彻底怀疑她男友变成金庸。
黄承恩笑了笑,「倪冥俊是学长的名字吗?听起来还真帅气!」
我点头,然而心里还是千万个不好意思。
「回归正传,到底什麽事『幽灵社团』?」他再度发问,人行道上到处都是准备上班或上课的人,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果然,在这麽多人底下,我还是有些难以呼吸。
「哦,那是我和倪冥俊刚入学时加入的社团,因为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要参加什麽,所以就直接到那里去报到啦!」晓晴向黄承恩解释,但他好像似懂非懂。
「可是我下学期就是热舞社了!」
「原来如此。」
其实幽灵社团的本名是「文艺社」,主要收留不知道参加什麽社团的新生,大多数的人加入这个社团只是表面功夫,只要期末交得出三篇读书心得就好,其它时间想干嘛就干嘛,非常自由。读书心得有的时候还有机会被选中刊登在校刊上。
多麽无忧无虑的社团呀!
「我正在烦恼着要去哪个社团比较好呢?」黄承恩低头沉思,我不太好意思介绍社团给他,毕竟文艺社那种地方他还是别去吧!
「说到这个,不然你会有兴趣要来热舞社吗?我们很缺男舞伴的!」
「不要,我觉得我不适合。」黄承恩连忙说不。
「是说你们两个看起来都是属於文青型,还是别勉强你们好了!」哇,原来晓晴也有妥协的时候。
「可以请学长介绍一些社团吗?」他突如其来一问害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麽。
「不、不知道,因为其他社团好像也没有什麽有趣的。」
「你那个社团也颇无趣的!」晓晴在一旁吐槽道,我愣了一会儿。
无趣还真是对不起你了!
「到学校了,再见!」黄承恩突如其来的道别,我才知道我们已经到达学校。
「掰掰。」
我望着他那娇小的背影,不禁感叹道:
「真是靠不住呀!」
一旁的晓晴凑了过来,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呐,倪冥俊。」
看着她那好奇的双眸,我疑惑的「恩?」了声。
「你变了,以前的你可是不会这样喔!」
「怎样?」
「以前的你,是个只会『嗯嗯哼哼』敷衍别人的人,而现在的你开始会发表意见了呢!」她露出真挚的微笑,「而且……你还笑了喔!」
「笑了?」我歪着头,她十分确定地指着我的脸,「刚才你看黄承恩的时候,你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
「那麽……那是坏事还是好事呢?」我勾起嘴角。
微笑的定义有上千种,冷笑、苦笑、捧腹大笑……这些都属於笑容,但是带给别人的感受和情绪皆不同。有时候是开心得笑,抑或是难受的、无奈的笑。我不知道当我微笑的时候,会为这个世界改变什麽,意义又有多深远。
「没有好坏之分啊!」她和黄承恩都有一样迷人的微笑,我早已司空见惯,只是这次我的心又暖了起来。
「总算是能看到你的微笑了,这样就足够啦!」说得一脸高兴的样子,我狐疑得歪着头问道:「难道我从来都没有笑过?」
「也不是没有,只是你这次得笑容是温暖的。」
是呀,从那之後的我,不再微笑,因为这个世界是如此得令人绝望。
然而一切又像风,轻轻得被带往远方。
我在黑暗中啜泣,而在那黑漆漆的世界,还藏有一丝光明。
我能看见,有人站在那儿。
露出微笑,伸出手。
将我拉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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