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轉的奧賽羅 — Chapter 41

正文 反轉的奧賽羅 — Chapter 41

草草结束对话,隔天下班後我走进教堂里,开始弹奏熟悉的一百零一首曲子,那是《Mariaged\'amour》,中文叫《梦中的婚礼》。依稀记得这首曲子还是楚言教我的,幼稚园学了一年的钢琴就跟老妈吵着很无聊、不想学。後来国小看楚言在练琴时投入的姿态实在是迷人,忍不住要求他教我一首简单但拿得出手的曲子,他递了一份琴谱给我,就是RichardClayderman的《Mariaged\'amour》。

我会弹一点琴,分得清楚哪里是什麽大调,全音半音关系,几个和弦勉强有记忆,可是却完全不会看谱。那阵子是楚言每天教我怎麽弹,日积月累训练而成,到现在我还是不会看谱,可是把我丢到钢琴上,手指自然就记得这支曲子怎麽弹。後来高中学习吉他看惯简谱和六线谱後,和五线谱越拉越远,偶尔被呛「你的乐理和节奏很烂」,我都会耸耸肩说:「我是搞文学思想的,不是音乐人。要不要来PK一下矛盾修辞法?」

高中读书读累了就会弹弹吉他,室友楚言蛮配合我的,通常我在练琴时他都会放下学科,端着一本课外书坐在沙发上看,偶尔哪里出问题会直接指点,比如:「开头的C和弦渐弱处理会比较好,Fm7要再多练习,运指连接上很不顺呢。」

上大学,我把吉他带进宿舍,经常刷和弦吵到安迪的面膜美容觉,後来他在我的房门上贴了一张纸,写着「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我要跟小鲜肉约会,允许你练琴,其他时间请让我存活,谢谢。」

此室友比那室友,差多!

我只是想说,当时的情绪太糟糕,看到巨大的平台式钢琴只想坐下来用力搥琴。坐在黑色的皮椅上,先重重地压着黑白键弹过一次,被琴声的悲伤感染,忍不住放慢速度又弹了一次,那是第一次,我感觉到什麽叫做和音乐「共鸣」,明白为何过去楚言经常会说哪里需要渐强、哪里要渐弱。如同阅读一部後现代主义文学,品尝他的氛围而非字句,用大量的意象涂抹出一块令人似懂非懂的想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作者想表达的情绪,因为过分浓稠,所以无法以简单的字句描述。

失恋,心很痛,痛到千疮万孔,但是你要如何告诉别人?情绪到嘴边也只剩下一句:「我的心很痛,彷佛被人拧碎。」没有深刻地爱过一个人,深刻地被抛弃的人是无法明白这两句的含意,只能单就两句浅白的话稍微想像,更深沉的情绪却不是「很痛、拧碎」所可以形容的。

艺术需要共鸣,无论何种形式。

後来我遇到了牧师,更详细的事情也是来到台湾後,有办法面对才跟艾伦全盘托出,他显然很有耐心,对於我这麽久以後才说完全不介意。说到底心中还是羞耻,能够毫无保留地对牧师畅所欲言,大概也是因为他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我过去的人。

「Howard有跟你说过他发病吗?」伊凡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拉回我的注意力,微微地点头表示有,他又接着说:「他居然说了……好吧,这家伙真的全豁出去了。」

什麽鬼东西……

「你刚刚提到艾伦,说真的,我没理由讨厌他,可是我就是觉得对他感冒。」伊凡嗤之以鼻,我问为何讨厌他,他也说不清楚,只道:「一个情绪啦!这样讲搞得我好不大气。事实上Howard发病时,艾伦帮了不少忙,当时他们两个关系非常密切,甚至可以说Howard能够振作几乎都是艾伦在处理,谘商室、推荐的心理师都是艾伦介绍的。」

我偏着头想,这跟我认识的艾伦没有出入,他是一个很关心人的朋友,难怪那阵子他会一直寄信和问候我,原来是知道详情的。不过他不曾在邮件内提到关於楚言的任何事,是否担心我触景伤情呢?可是他都敢提蕾贝卡,难道他先一步猜测,这件事情里是楚言伤的我最深,所以刻意不提及吗?若真是这样,他的洞察力还可真精致。

通常哥们为了女人吵架,永远是女人伤男人最深,而不是哥们伤弟兄最深。

「唉,说不清楚耶——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可能基因互相排斥吧?哪怕我很感谢他把Howard拉出来。说到这个,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Howard多可怕,期末考我还要四处找人,就怕他死在哪个酒缸里!」他舞动四肢夸大地讲述,我招来一台计程车,将他的行李放进行李厢,正准备接过他手中的行囊时,对方却愣在原地,口中囔着:「OhJesus——你可真的转性了!我记得RickyPark不是最爱开车了吗?你不是打算一辈子都寄生在驾驶座吗?」

他的意思是问我为什麽没开车,我翻白眼没好气道:「是RickyPak。楚言有工作借我的车去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想要坐小黄,珍惜点好吗。」

「嘿嘿,我的面子真大!」

「没错,大面神快上车。」

※香菇人方吉来自於APP爆红游戏触摸侦探(MushroomGarden),游戏内容为培育香菇,发育完成後一定时间内必须进行采收,若没有采收,方吉会失去水份而乾枯。

※RickyPark:凌辛停车场。

※RickyPak:凌辛白。

※大面神:方言,不要脸。

车辆缓缓行驶,我们坐在後座用英文聊天,有时讲到激动处伊凡会直接勾住我的脖子,因为太习惯这家伙的举动,所以完全不觉得哪里突兀。司机不断透过前照镜偷瞄我们两个,不知道他是看我帅,还是想加入谈话,因为我国的计程车司机真的很擅长跟顾客聊天。

「你都不知道Howard忧郁症发作多可怕,虽然以前就有忧郁徵兆了,不过当时我只是特别惦记没有去问,爆发的时候吓死我的毛。」

「以前就有忧郁徵兆?」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忍不住打断他。楚言有忧郁徵兆,为什麽我都不知道?

「我记得是大二,有次他拿着陶瓷刀盯了很久,本来我正要出房门去冰箱拿昨天吃剩的火鸡来微波……」

「说重点,我根本不在乎你吃什麽狗屁火鸡。」

「靠——好啦,反正就是突然看到他拿着刀不知道在想什麽,我觉得很奇怪就偷偷观察了会,结果他居然把刀锋对着手腕,作势要割。吓得我赶紧出声叫他,他抬起头来还一脸迷茫,超可怕!後来我把全房的刀具收到我的抽屉上锁,就怕哪天Howard发疯自残!」

「干得好啊!」对他比了大拇指,他骄傲的点点头,「要不是因为刮胡刀是每日必需品,我都想把它收起来了……不过麻烦的是他很常削水果,每次找不到刀子来问我,我也只好用无辜的表情说:『啊哈哈——我昨天在房间里吃苹果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他第一次点点头没说什麽;第二次又这样时,显然蛮不高兴的,冷冷地说:『在房间吃水果我管不到你,不过东西用完怎麽不物归原处?习惯居然这麽差?比凌辛还要糟糕。』」

「靠北!」骂伊凡就骂伊凡,牵扯我干嘛?

「超靠北的对不对?也不好好想想我是为了他才忍受骂名的!」伊凡气咧咧地继续回忆,「很多事啦!真正确定他肯定有问题的时候是大三,你还记得我曾打电话给你,问Howard怎麽了吗?」

听他描述,我也跟着回想大三时期,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我跟你说,觉得自己爱上蕾贝卡那次吗?」

「对,就是那次,你彻底把Howard搞毛了。」

「……他住海边是不是,管这麽宽?我要娶谁干他屁事?」

「吃醋吧。」他叹了一口气下结论。

什麽鬼东西?吃醋屁?吃兄弟的醋?我还麦当劳六块肌餐的糖醋酱!你是小朋友吗?只有脑残屁孩在自己的好朋友交了其他朋友才会吃醋!还是……那个时候你就和蕾贝卡有一腿,所以你吃醋?

捏不定想法,想问他关於楚言和蕾贝卡的事,没想到伊凡接着讲下去,我也不好意思打断,「Howard很少隔夜回来,他本人的洁癖你也很清楚,所以参加派对不会像那些喝挂就直接睡在现场的。若没有提供房间,再累还是会回宿舍,除了我们四个一起去酒吧包厢玩耍,他才会勉强待在包厢里睡。」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他有洁癖,可是都不知道这麽详细。」

「那你现在好好记得吧,可能是你们一直以来都太亲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嗯……」

见我没有异状,他又娓娓道来,「他的个性不喜欢打扰人,基本上有去参加宴会或派对都会先打声招呼,怕进房时吵到我,虽然我不介意,不过他很坚持礼不可废,我也习惯他晚归都会通知。」

「这个我知道,楚言一直以来很重视礼节,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我扁着脸笑得好玩,他作势无奈撞了我的肩膀:「你这句话解释了那家伙为何有时感觉颇拘束。」

「嘿嘿!好好记得!」

「你才要好好记得咧——反正我打给你的那天,前一天他看起来就怪怪的,而且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也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这完全不像他会做的事情,後来发现也没去上课,我真有点儿慌。」讲着讲着,突然伊凡冒出诡异的音节,是泰文,随手往他胸脯打了一拳,发现司机又不好好开车,不断用他米豆大的眼偷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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