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进了门，本要将盘子交给专门侍候着的姐姐，一瞥那位客人的背影，猛的感到熟悉，眉头一皱，细声道「还是不劳烦姐姐了，我来吧。」
到了他身侧上茶，一边抬眼打量他，刚毅的眉目、精实的肩膀、左腕上晶莹的玉镯，那样熟悉的脸，我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勾勒出来。心里巨震，思绪猛地炸开，无数的惊愕後在脑内留下一片空白，手一歪，茶杯在几上磕了一下。
响动拉回我的意识，还好茶没倒，只是他被我引得微微偏头，看两眼，又转回头去望着台上的花魁，语声淡淡「姑娘还是小心些，将茶杯拿稳了。」
压下心中难过，尽力不使语音发出哽咽，装着像个青楼女子一般媚声笑「曲有误，周郎顾，妾身这一磕，也不过就盼着爷的一回头。」
他看我，良久，问「你是蜻蛉花魁的妹妹麽？」
「爷为什麽这麽问？不是的。」
「没什麽，就是长得像罢了，虽然你戴着面具，但这下颔，特别像。」他耸耸肩。
「……」沉默一阵，行礼告退。
「卿卿姐姐，你怎麽了？」妹伶见了我，一呆。
咬着下唇摇摇头「我…我要回去了，我还认得路，你不必领着我我也能找到衣服……」
「该不是…给客人欺负了？包厢里面没有其他姐姐在麽？他们怎麽敢…」惊讶地瞪大眼，伸手摘下我的面具，妹伶抽出绢子将我颊边默默滚过的泪痕擦乾，慌忙道。
「没有，什麽事也没有。」捉住她的手，笑了笑。
澈……我怎麽也没想过他会逛青楼，而且一逛就逛进了花魁的竞花会上。
本以为他会抖着手揭下我的面具，然後是一连串的争吵与解释，最後我能够抛下一句“负心”转头跑开，他会拉住我、会告诉我他只是为了工作需要、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者，乾脆地告诉我他已经腻了我，那也好。
但他连我都没认出，只说我和台上的花魁相像。
我看到了他眼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一人。
但人不是我。
我知道感情是会变质的，但没想过会变得这样快。
「王爷是真的没认出？」包厢角落，吴傀躲在一般难以注意到的阴影里。
「自己的夫人，哪可能认不出？」白了吴傀一眼，霜澈不满「真不喜欢花楼里姑娘的衣服，她在来这之前去过其他包厢了罢？肩膀都给人看光了，调查调查那些包厢里都坐了谁，找个机会全部阴一把。」
「王爷……您何时变得如此孩子气？」
「孩子气？自七岁起就不知道孩子脾气该怎麽耍，现在所剩时日不多，很多事就不想用成熟的方法做了。」霜澈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噗哧一笑「啊，说到孩子气，听说卿卿自几日前开始拒绝接受太医诊治，说什麽药苦，不让他们诊治他们就没法开药来着？她倒有这小聪明，放着别人灌她药那是治标不治本，不让太医诊治那便连药都没了，行，有创意。」
「王爷不打算管管？」
「想管，多想管！她不喝药，身子能好得起来麽？但你也知道，我不能管，直到那日之前，我都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而那日之後，我便再没有权力管她了。」望向舞台上的花魁，霜澈淡淡地道「虽然知道她喜欢往花街里混，会混到这儿来倒是意外，不过无妨，计画提前些也没关系的。倒是，小吴，你说我，演得还可以麽？」
「王爷您可以进戏班子里了。」吴傀恭谨道。
「哦？演技那麽好？」霜澈挑眉，有些惊讶。
「只不过会被戏班子头头乱棍打出来便是。」又补了一句。
「……」盯了他一会，霜澈道「那也无妨，她那麽笨，看不出来的。」
「王爷您会後悔的，这般作法，您绝对会後悔的。」
「……」摇摇头，霜澈拿过一边茶水啜了，细细打量着茶杯，想像着那女孩的纤纤玉指方才是如何替他捧上这杯茶、如何望着他的侧脸、如何难过得连茶杯都拿不稳、如何压着哽咽回话、如何将盈满她漂亮眼眶的泪全部逼回去、如何……。有些留恋地闭上眼，良久，狠下心将杯子搁回几上，只冷眼望着台上歌妓「要你去请十九姑周恪恪门下的几位师姐，办得如何？」
的确变质变得挺快，原点点也觉得这俩孩子的恋情像云霄飞车一样……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