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将洗面乳当成牙膏时,我就明白青春已不复存在。
好佳在的是,在我放在嘴边时就察觉到这失误。
对我来说,二十五岁就像是一个分水岭一样,开始对现实看得更加透彻,不相信偶像剧里头的爱情,明白结婚对象该是有房有车有保障,脑中一切曾经存在的幻想都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以前熬夜隔天还能走跳,但现在稍微晚一点睡就心悸到不行,阳光稍微烈一些,皮肤便开始过敏,轻微感冒一下就像快死了。
二十五岁後,什麽都改变了。
更别说我现在已经二十七岁,面对即将来临的三十岁大关,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莫名恐慌。
也许过了三十岁,我也会认为那是一个分水岭。
「曦文,你是好了没?」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太耐烦敲着门板。
「喔!」我回了声,将牙刷上面的洗面乳直接抹到脸上。
也许这也是另一个过了二十五岁後的最大改变,好像什麽事情都有些无所谓的感觉。
就算现在大水蚂蚁飞到我的汤里,我也能面不改色的将屍体挑出来,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汤。
这样子的转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动作这麽慢,不怕敢不上火车?」一打开门就看见大腹便便的老姊一手撑腰,满脸不耐烦。
「我改搭晚一点的高铁,到台北都还比较快呢。」我又打了个哈欠,像是永远没睡饱,「老姊,你才别这麽爱生气,当心肚里的小宝贝以後脾气也差。」
「呸呸,小宝贝乖齁,妈咪脾气最棒了,我们家的宝贝也最乖了。」她一面摸着肚子,一面进到浴室去,关上门前还忍不住碎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孕妇最频尿了,你还占用这麽长的时间。」
「是、是。」我耸耸肩双手高举,反正现在孕妇最大。
「曦文啊,你这什麽样子?」与爸爸结发已逾三十五年的妈妈依然是个贤慧的家庭主妇,每天打扮得端庄娴淑,与爸爸相处至今依然恩爱得要命,在这讲求效率的年代,他们的爱情历久弥新还真是相当稀奇的事情。
「我在自己家,又没关系。」双脚挂在餐桌上,另一手抓着肚皮,咬着土司面包转着新闻台,果然新电视看起来就是特别舒爽。
「妈,你就别管她了,反正曦文现在不是青春少女,只有欧巴桑才不会在意自己的形象。」大肚婆老姊每次什麽都慢,就只有损我的时候跟得上。
「妈妈也是欧巴桑,但我很注重形象。」好啦,老妈子抗议了。
「矮唷,妈,你不一样啊,你看起来比曦文还要年轻啊。」狗腿老姊就算快当妈妈了还是不改本性。
「真乖啊,我们家就姊姊嘴巴最甜了,来,给你贴补奶粉钱。」结果居然拿出两千块。
「哇!谢谢妈妈。」
「等等!妈,姊已经三十几岁了,你还给她零用钱啊!」我立刻跳起来抗议,「我上个月卡费爆了,为什麽不贴补我的卡费啊!」
「你自己不懂节制,好意思跟妈拿钱。」臭老姊对我吐了舌头。
「那是因为分期了家里新买的电视机的关系!」我尖叫着。
「别吵了啦,你们两个!」妈妈拉高声音,我们两个立刻闭嘴,从小只要妈妈用这种语调讲话,就代表我们皮要绷紧一点,这种阴影到了现在已经成年、成家後还是在啊。「从小吵到现在,跟小孩子一样。」
「是姊先开始的。」我不甘示弱再补了句。
「你……!」姊姊还想接话,我比了声嘘,要她看一下妈的脸色。
她不甘愿在拌嘴上输了我,做了一个要揍我的手势,我又比比她的肚子,她赶紧摸摸肚皮,又开始恶心腔调的哄着小宝贝。
姊姊结婚两年多,目前终於想要生个孩子,怀孕期间由於婆家远在外岛,姊夫又忙於公务,所以决定回家来安胎,一来妈妈比较放心,二来在自己的家受到的照顾一定更好。
「对了,曦文,最近你负责的页数好像越来越多了。」姊姊躺在床上翻阅我公司的杂志,我骄傲的点头。
「是啊,厉害吧。」
「太可怕了,当一个女人事业成功,就是她的感情一塌糊涂的时候。」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我瞪她一眼,扣上贴身衬衫的扣子。
「二十七岁了,感情还一片空白,你打算几岁结婚呢?」
我停顿了下手上的动作,但马上拿起地上的A字裙俐落的套上,再绑个包头,开始化妆。
「二十七岁还很年轻,况且我的工作正稳定得朝更好的方向,我为啥要找个男人束缚自己?」永远的大地色眼影和橘红腮红,再加上眼线及睫毛膏,让我卸妆的人畜无害之脸瞬间蜕变成带有杀伤力的职场女性。
「那你性生活方面怎麽办?」
匡拉──
我的蜜粉盒掉到地上,洒了一地出来。
「啊啊,你在干嘛,真是浪费。」姊抬头看了眼,心疼那名牌货。
「你、你才是。你这妈妈在说些什麽?」我真是不敢相信刚听见了什麽。
「这也没什麽吧,都成年人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都还要当妈了。」
「姊,胎教。」我提醒。
「啊啊啊,错错错,希望我的小宝贝以後都是纯纯的恋爱唷。」不理会老姊的独角戏,我拉起行李箱往外走去。
「要不要送你去高铁站啊?」她喊。
「不用,我已经叫车了。」我转头再看了一下家里最後一眼,「那姊、妈,我回台北罗。」
「记得打个电话跟爸说一下,还有上车跟到家要报平安。」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我笑着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啊,等等,曦文。」姊从房间咚咚咚的跑出来,我和妈妈两个人都要冲过去扶她。
「怀孕了别跑啊!」我说,她嘿嘿笑着拿了封信给我,「差点忘记,前几天寄到的,看样子辗转好几次才寄到这来,拿去吧。」
「好,拜托别用跑的,你现在随时会生啊。」我随手将信塞进包包里。
「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安啦!」
「姊我来就好,你快去搭车,等等赶不上。」妈拉过姊姊的手。
「噢,真的要来不及了。那掰掰罗。」我看了手表,提起行李包往楼梯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