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她知自己说什麽也没有用。「对了,你的伤势呢?」
「好多了。」
「那就好。」
多尔衮伸手想摸摸她的脸,手伸了一半,还未触及她的脸颊,她便往後退了一步。
他却上前,紧紧地捉住她的手,放在自个儿心口上。
她往四下里张望,虽见无人,但总顾忌着忽会有人来,便道:「咱们说过话了,你赶紧出宫去吧。沉璧担心若是咱们说了太久话,会惹来别人注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我跟自个儿妻子说话,竟还怕被别人给瞧见。」
「多尔衮,别这样……,可好?」
「好,听你的。我这就出宫去。你好好地照顾自己,别教我担心你。」
「嗯。」
「那,我走了。」他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朝她挥手,满脸的眷恋不舍。
她本也想挥手与他道别,手才一动便又忍下,只是目送他出宫去。
【注】「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此词句乃出自清朝道光年间梁绍壬所着《两般秋雨庵随笔》之〈圈儿词〉;此作共八卷,可分为四类:一为风情名物、二为文坛逸事、三为诗文方面的评述、四则为考辨稽古。沉璧因是二十一世纪人,早已读过清末作品〈圈儿词〉,所以故事背景虽为清初,但於她而言并无异。因〈圈儿词〉词句浅显易懂,故不多加注释。
梁绍壬,字应来,号晋竹,浙江钱塘人。
◆◇◆◇◆
自小玉儿身受重伤瘫了以後,彤雀便被多尔衮指派至小玉儿身边,照拂她平日的起居生活。
是日,该是小玉儿用药的时候了,彤雀将煎好的汤药端至房中,正欲侍候小玉儿服下。
「福晋,您该喝药了。」彤雀端来汤药,欲扶小玉儿起身。
小玉儿却发了性子,一反手便打翻她手里的那碗药。
彤雀见状,很是发怔。「主子,您若这样闹脾性不喝药,贝勒爷知道了许会怪责奴婢照拂不周,主子您行行好,把药给喝了好吗?奴婢再给您倒一碗。」说完,她便将药壼里的黑褐色汁液,再度小心翼翼,缓缓地倾注入碗。
「主子,」她将汤药复又端过来,「喝药吧。」
「我不喝。」
「求您了,主子……」彤雀知小玉儿心下不快,多少和沉璧有关,便灵光一现。「这样吧,若主子肯喝药,那奴婢就同您说件和沈沉璧有关的事儿。」
「喔?」
「是啊。」
「那好,我喝药。你这会儿先说吧。」
彤雀点头,便娓娓地道来。「璧福晋回汗宫西侧妃娘娘身边服侍以後,有日贝勒爷着奴婢与其他奴才一块儿至沉月璧居打扫,奴婢拾掇了膳房,见墙旯旮儿里有包欲扔的东西,一股子呛鼻味道窜出,奴婢看了下,原是不要的药渣子,便很好奇璧福晋素日里身强体健,何需服药?於是便将那些药渣子拿去问了大夫,没想到一问之下才竟知是藏红花、麝香一类避孕绝育的药材呢。」
「你所说的,可皆是实情?」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小玉儿想了一下,吩咐道:「这事儿尚有何人知晓?」
「没了,就奴婢一人知晓。」
「那你别再同别人说起,尤其是贝勒爷。」
「那是,这事儿奴婢怎敢同贝勒爷说呢。您放心,奴婢绝不会说的。」她看着小玉儿,哀求地道:「主子,奴婢跟您说了这事儿,您一定得喝药喔。」
小玉儿笑了笑,「好,我每天都会喝药,你甭担心。」
彤雀闻言很是高兴,便将那碗药递与小玉儿,服侍她喝下。
小玉儿将汤药喝得一乾二净一滴不剩,因她心里燃起了斗志,她告诉自己,现下非得好好地活着不可。
◆◇◆◇◆
今天,沉璧特奉玉儿之命,出宫至市集买些宫里所没有的小吃要带回至汗宫给雅图公主吃。买完吃食以後,她信步漫无目的地缓行,不知不觉竟行至昔日与多尔衮所居住的沉月璧居,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入沉月璧居,沉璧很是讶异。昔日小园里所栽种的花卉依旧,再入厅堂,见一切如昔,竟一尘不染,料想多尔衮必是用了心地在维持这座小宅邸。一想到这儿,她的眼眶便禁不住地红起来。
再往寝室里走去,见景物依稀,仍是她所熟悉的日光;金黄色的光线洒射在美人靠、卷帘与一旁的几案上,光影迷离,似带她回至原有的旧时光。
往日情景虽已不复存在,然记忆却如此鲜明地被保护在她心的小椟子里,历久弥新,未曾有过一丝遗忘。於是她便这麽一个人獃在里头很久,徜徉於回忆里,好似那些画面又栩栩如绘地浮於自己眼前,使人久久不能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有人入内,她转身回眸看去,竟是多尔衮。
多尔衮见她在寝室里,便走进去,惊喜地笑开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他柔情似水地拉起她的手,「自上回咱在宫里头见面说话,至今已有约半个月了。」
她未回话,仅凝视着他。
他却双手捧起她的鹅蛋小脸,不住深情地吻着她的双唇,她挣扎着不欲让他吻,奈何却力不敌他……
※※※
他与她裸裎地躺於床榻上,她背对着他,後悔与他这般缱绻缠绵;他则自她身後紧紧地拥着她。
她抬眼,见光影挪移,知时候不早了。「多尔衮,沉璧该走了。」
「再待一会儿,好吗?」他并不想放开她。
「玉主子尚在宫里等沉璧,你别这样。」说完,她挣扎着欲起身。
「我知道,就再多待一会儿。可好?」他硬是拉住她。
就在两人拉扯之间,他小小地痛呼了一声。
听闻他痛呼,沉璧关切地问道:「你的伤,还未完全好吗?」
「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他窃喜地转过身来亮出自己的背脊让她瞧,「你看,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
怵目惊心的烧烫伤痕紧紧地揪住她的视线。她的泪,禁不住地盈满眼眶。「就是因咱俩的感情,才会让小玉福晋一而再、两而三地寻死,咱们真不能再继续这麽下去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呀。」
「这与咱俩感情何干?是小玉儿不懂得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才会做出此等蠢事儿。她所谓的爱,仅是自私地以她自己为中心而已。」
她不再多说,仅是轻抚了他背脊上的伤痕一下,说道:「即便如此,沉璧亦不能让咱俩的感情再去伤害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他回身看着她坚决的脸庞,内心很是忧虑,明白她已下了个他所不能了解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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