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钰,有什麽事情…是现在的我可以为香兰做的呢?」
抬起头,琅萱望向赫连钰。只要有赫连钰的一句肯定,她想,无论是什麽样的事情,她都有办法去做到。
「有啊,有一件事情,是只有你能够办到的。」赫连钰伸手揉了揉琅萱的头发,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
「……只有我能够办到的事情?」
「嗯。」赫连钰点点头,「那就是陪伴在她身旁,多跟她说说话。」
「就只是这样?」……这未免也太微不足道了吧?
「什麽叫『就只是这样』?」赫连钰俊眉微挑,「你可别小瞧了自己。」
弯下腰,他让自己的视线与琅萱平齐,「这麽多年来,我可不认为你的陪伴『就只是这样』。」
赫连钰……未免也靠太近了些。
一意识到这一点,琅萱方才才平复的心情不禁又躁动了起来。
……躁动的根源,正是方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赫连钰。
「萱儿,你的脸好红。」身为罪魁祸首,赫连钰却是一脸疑惑。
见琅萱额前的浏海有些凌乱,他不自觉的想要伸手为其抚平……
在赫连钰修长的手指触及自己的发梢之前,琅萱先一步推开了他,「我…我先去厨房看看!」
别过脸,她说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
也不管自己跑的方向到底对不对,在脸上的表情出卖自己心绪之前,琅萱选择逃开了那让自己躁动不已的根源。
……曾经,她以为赫连钰是能让自己感到平静安稳的存在,只因为这麽多年来,都是如此。
直到今日,她才猛然惊觉:有许多事情,早已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悄悄的变了质。
至於被遗留在原地的赫连钰……
「(萱儿她…推开了我。)」愣愣的看着琅萱离去的身影,他莫名的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为了能多陪陪香兰,赫连钰和琅萱打算在别苑里多待几天。
这些日子以来,琅萱似乎是有意在回避赫连钰。
她住在离香兰所在处不远的一间厢房,几乎是一有空,就过去找她。
跟刚见面的时候比起来,香兰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瘦消的身材,也因为食量的增加而丰腴了一些。
不过她双眼的金橙色是怎麽也褪不下去了,据说是曾经因为被强迫服下某种药物的关系……
因为这个缘故,现在的她除了别苑以内的地方,几乎哪也不能去。
事实上,更多时候,是她将自己锁在了房里。
纵使身体已脱离禁锢,但直到现在,香兰的内心依然被囚禁在那些痛苦的过往里。
独自待在房里时,她常常会没来由的感到不安,即便房门是开着的,她也不敢随意走出去。
琅萱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看到要离开房间的自己,香兰的脸色随即一变。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不会逃的!」)
环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角,她瘦弱的身躯因恐惧而剧烈的颤抖,口中也不住的喃喃。
过往的记忆化为悚然的恶梦,不断的侵蚀着她。
然而,仅管如此,在赫连钰和琅萱待在别苑的这段时间,香兰的身上,还是有着一些外表之外的良好转变……
「琅萱,最近怎麽都没见到之前陪你来的那个男人?」这一日,正当琅萱和香兰两人聊到一半时,香兰突然这麽问道。
「你是说赫连钰?」
「嗯。」香兰点点头。
琅萱很意外香兰会主动问起别人的事情。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在香兰精神状况好的时候,琅萱也会和她聊聊自己的事。
聊着将自己从奴隶市场带出的赫连钰、聊着蔚都的那座宅院、聊着宅院之中,每年盛开的金色花海……
因此,在香兰的认知中,赫连钰应该早就不是名匪徒之辈了,不过对除了自己以外,几乎不与其他人接近的香兰而言,会问出这种问题还是很难得。
「香兰,你怎麽会突然问起赫连钰呢?」
「因为,很奇怪。」香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似乎老在避着他……明明,你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听到香兰的提问,琅萱几乎惊讶到嘴巴都合不起来。
「……很明显吗?」
香兰点头。
「因为,会很紧张。」琅萱低语道:「会过分在意他对自己的想法,会注意到许多以往都不在乎的事……」
若赫连钰知道自己对他的看法,会是怎麽想的呢?这些日子以来,她净是在考虑这些事。
叩—叩——
正当香兰还想再说些什麽时,却听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送午饭过来的吧!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琅萱笑着说道。
半响,推门声响起,随着跫音渐近,来者也从前厅走到了内室。
出现在琅萱和香兰眼前的,正是手中端着几盘饭菜的……赫连钰。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琅萱几乎整日都待在这里,所以赫连钰也就自告奋勇,当个送饭的小厮了。
反正堂堂暗卫军首领现在也没有工作在身,闲得很。
「我饭先搁这了,吃完再聊吧!」赫连钰走上前来,将托盘放在内室中央的一张圆桌上。
看着这一切的香兰,金橙色的眸子中有的只是些许的不解与疑惑,并没有初见面时那样的戒惧。
这对面对御医时,也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香兰而言,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良好转变。
好奇的打量了赫连钰一会後,她又做出了一个这些日子以来的最大突破——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一同留下来吃吧!」
这让琅萱惊讶到下巴都要掉了下来,然而,最令她惊讶的却是——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到香兰的提议,赫连钰也不客套,大大方方的先行入座。
……琅萱觉得:这肯定会成为她最难忘的一餐。
赫连钰、琅萱和香兰,三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坐,在这段期间,除了些许的碗筷碰撞声外,餐桌之上可以说是相当安静。
为人沉默的赫连钰话本就不多,只是专心的吃着自己的,而香兰……主动开口邀约,似乎已经是她最大极限了。
至於琅萱,她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发展到现在的这一步的,香兰这麽做又是什麽用意?
因为心不在焉,她碗里的饭并没有动多少。
就在这个时候,香兰和赫连钰不约而同的将筷子伸向盘中所剩无几的乾烧虾仁……
「琅萱。」
「萱儿。」
与赫连钰两相对望以後,香兰迟疑了一会,还是将筷上的虾仁放入琅萱的碗中。「……你喜欢吃这个吧?多吃一点。」
至於晚了一步的赫连钰,将虾仁丢回盘里也不是,再把虾仁往琅萱的碗里放也有点怪……
最後他索性将虾仁挟到自己碗里,自个儿吃了。
隐隐约约的,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名为「挫败」的感觉。
见状,琅萱不由得笑了出来。
回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牛角尖钻得的确是深了些。
……担心和赫连钰靠得太近,会让他发现自己心中揣着的某个秘密。
担心那个秘密,会破坏两人现有的关系。
但事实上,就先前种种迹象看来,若没有自己主动告知,赫连钰要发现起来还真有点难度。
尽管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总是有意晾着他,但赫连钰依旧是她所熟悉的那模样:看似漠然,实则总是关切着自己。
而香兰,也是用着她的办法来关心自己吧!
琅萱发现赫连钰和香兰这两个看似没有什麽共通点的人,其实有一个很相像的地方。
他们都很温柔。或许仍有些笨拙,但对於在乎的人,他们付出的是最真挚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