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洵似乎查觉失言，连忙露出笑容拉住刘衡的手。
他仍能感觉他在发抖。刘衡心头一沉，欲言又止的回握，加重力道想止住柳舒洵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柳舒洵虽然不再发抖，原本温暖的手心却冰冷无比。
刘衡的心也是。
但柳舒洵没放手，他也不想放开，只不停思索柳舒洵害怕与他接触的原因。
初时，他不当一回事，柳舒洵先前没少给他脸色与拒绝，现在的亲近倒有回到十岁以前两人相交的亲密，可方才他惊弓之鸟的模样让他不由得臆想：难道，天公使让柳舒洵看到了什麽未来，致使他绝望自刎？
「我们该跟着上车回柳府的。」刘衡满腹心思一句不吐。
「我还有事。」
「什麽事急着办？」刘衡关心则乱，口气不佳的问。吐成这样，又抖成这样，他到底是多怕他？
「我得去……」柳舒洵一顿，决定如实以告，「澄楼。」说完，他发觉刘衡不寻常的沉默，心一慌，连忙解释：「我没跟姑娘约，是、是要去找大堂哥。」
大堂哥，他与堂兄弟之间的龃龉，他没少参与，还敢拿这种理由来搪塞？刘衡面容铁青，不发一语的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澄楼的方向去。
「欸，慢点……」柳舒洵一头雾水的跟着刘衡，完全不明白刘衡为什麽突然发脾气。
柳舒洵忐忑不安的垂下头，忍受刘衡几乎要将他手拉断的力道，勉强跟随他的脚步，一边回想方才到底说了什麽惹怒刘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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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园站在澄楼门口，正和门卫商讨着什麽，与他一道的还有另一名随侍柳强，他大吼大叫直要门卫把他家长公子交出来的话惹来不少侧目，柳园一边要跟门卫说话一边要安抚柳强，两头忙乱。
正当招架不住，柳园远远看到那一前一後的身影，露出希望的笑容，大力挥手，「公子！公子！柳强，公子来了，他们有救了！」
柳舒洵自刘衡身後探出头，见柳园站在门口，身边却只有柳强时，一惊，扬声问出他最关心的事：「上官成有没有被打？」
刘衡闻言皱起眉头。柳舒洵口中的上官成可是执掌少府的上官磾之子？
「没有！」柳园大声答。他谨记公子的吩咐，在柳舒清与上官成打斗时拼命护住上官成，没让他伤到一根头发。现在反是上官成叫护卫在揍大堂公子，他们却被阻在门口进不去。「一根头发也没伤着！」他强调。
柳舒洵闻言，心中大石放下，放缓脚步。
「三堂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柳强冲到柳舒洵跟前跪下，抱住他的腿，哭喊。
柳舒洵一脚踢开柳强，想到要不是这奴才未尽劝阻责任，导致柳舒清愈玩愈大，夜不归营，也不致死。然而又想柳舒清自作孽与人争风吃醋，死了最为伤心的还是叔和婶以及眼前这助纣为虐的所谓忠仆。
高举的拳因柳强不住的磕头恳求迟迟落不下，啐道：「就你忠心。」看向还抓着他的刘衡，没好气的说：「信我不是找姑娘了吧？」
刘衡无语，放松力道，明白柳舒洵的意思，仍不愿放开手，只牵他进澄楼。
柳舒洵气不过，满怀恼怒，略带讥诮道：「如果臣仆方才说了什麽殿下听不顺耳的话，臣仆跟殿下道歉就是，何必一句话不说抓着臣仆？」
刘衡回头瞪他一眼。
柳舒洵更气了，他三辈子都没摸清楚刘衡逆麟有多少，谁知道他刚刚又拂到楚王殿下哪片逆麟惹他不高兴！懊恼不已想甩开刘衡，却怎麽也甩不开，恨起以前为什麽不在柳世则延请名游侠郭解客居时好好学武，现在可好，被人东拉西扯，无力反抗。
要不是郭解於年前皇帝强徙豪强富豪移居茂陵中死去，他现在就想去抱住郭解的大腿求他多赏教自己几招。
想甩甩不开，想拖住拖不住，就这麽被刘衡拽着走，行经之处，不少男女皆停下手边事望向他二人。
在场者鲜少不识这对名闻遐迩的贵族子弟。
刘衡这庶人一夕成皇子者，於庶人时踏进澄楼十次有十次是来抓柳舒洵出去，坚拒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洁身自爱到旁人臆测他有隐疾不谈；柳舒洵这自上巳节後名声更加显着的神人还是许多人首见。
只不过，头一次见刘衡拖柳舒洵来逛澄楼，而非是刘衡闯进来破坏柳舒洵的好事，一时之间颇为不习惯。
不得不往这楚王殿下是终於开窍……开荤了猜想。
沐浴在这些人或调侃、或惊异、或好奇的目光下，刘衡还安之若素，柳舒洵却是怒得直跳脚，只差没咬人，直到见他出示玺绶要那些油盐不进的守卫带他们往柳舒清所处之处去才消停。
澄楼庭台楼阁，重重叠叠，往後院一路上廊沿水榭，垂柳依依，伴着前厅的丝竹乐声以及行经厢房里传出的暧昧声响，颇有另类三重奏的情调，愈往後走，各种声音愈显渺远，只余寂静。
一个转角，才又见喧闹声。
几个露出臂膀的护卫与打手正围着身着名贵衣裳的柳舒清与另一名公子拳打脚踢。柳舒清趴在地上，蜷成一团，呜呜哭嚎爹和娘，身上衣物凌乱，走近尚能闻到一股骚臭，料是被那些人洒尿羞辱。另一人则闷声不吭的被揍。
柳舒洵认出另一人，嘴角抽搐。
竟是柳舒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