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与柳舒洵身陷人群中，摩肩擦踵。柳舒洵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浮，整个人往墙撞去，及时被刘衡拉住，「撞墙啦！」
「你试试被人推着走的滋味。」柳舒洵堪堪站稳，若非刘衡，他便似浮萍被人潮带来捎去。
这场难得一见的百戏，是长安贵胄与豪强们为祈祝国泰民安，合资演出的，连皇帝也捐了一笔钱，算是酬敬天地。虽然比不上九年前西域众国来使，为显国威办的那样弘大。但也够看了。
主办方将主力放在角抵上头，不仅开放民众报名参加，还允许民众参与赌注。因此即使百戏已接近尾声，还是有许多人前来观赏。
「柳园呢？」刘衡没看到与柳舒洵一道出门的近侍。
「走散了吧！」柳舒洵拭汗，随口扯谎。
柳园被他派去澄楼看着柳舒清是以未与他们同行，而刘衡向来孤身往来，常常两人出游，身边只有柳园与翠羽随侍，与其他贵族世家子弟出游动辄十数人随行、甚至有前导仪仗的配置，他俩确实寒酸得像庶人。
刘衡见人潮实在拥挤，为不与他分散，反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柳舒洵无法克制的颤抖，不停流手汗。
「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刘衡担心他伤初癒，吹不得风闷不得热，牵着他到一旁窄巷，取出帕子擦拭他冒出的冷汗与手汗。
「不用。」柳舒洵无法压抑因刘衡过度靠近而颤抖的身颤，只能硬逼出个笑，「人太多了。」抓住刘衡袖子，「我想看角抵。」
「角抵要到最後才开始，咱们先去看东海黄公。」刘衡若有所思，朝柳舒洵伸手，柳舒洵见避不过，又怕被刘衡看出，只好继续拉住他的袖子，一来一往尽收刘衡眼底，他却不揭破，改为扶住手肘，「跟紧。」
「嗯。」柳舒洵鼻酸地轻应，可叹就算面对刘康亦能谈笑风生的自己一遇到刘衡身体便不听话。
这样不受控制的状况若有旁人在场还好，若只有他俩在……柳舒洵真有些後悔为何向来只允柳园与翠羽跟随，以他的身份再不济也至少要五名以上奴仆随侍在侧，结果两人一者「死去」，一者跑腿，只剩他与刘衡独处，大大不利。
刘衡七窍玲珑心，怕早已发觉。
柳舒洵走不到一刻即全身大汗，刘衡却清爽依旧，不只能扶他，还有余裕买胡饼分食而且，愈来愈多人发现刘衡绝世的容貌，因而为了看他一眼自动让道，很快地，他们便挤到广场边缘最佳的观赏地带。
《东海黄公》正演到修行仙术、本能制蛇御虎的黄公，因饮酒过度，在秦朝末年时，於东海遇到白虎，与白虎相斗的场景。看到黄公与老虎互行角抵，最後被吃掉的时候，周边观众皆抚掌叫好，认为饰演老虎的俳优演得很逼真，缭绕的云雾颇有几分海上的感觉。
刘衡原以为最爱新奇热闹的柳舒洵也会跟观众们一样叫好，却见他盯着老虎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柳舒洵早已对剧情倒背如流，等等会有一群舞伎出来跳踏歌，观者还会一同歌唱附合，曲目他也知道，稍後那头扛鼎的也将搏得满堂彩，还知道喷火的差点把身边的助手头发烧了。
他察觉刘衡没在看戏，瞄他一眼，「怎麽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热闹。」刘衡语带试探。
「我很喜欢。」柳舒洵言不由衷，却看似言词恳切的回，「我只是更想看角抵。」
刘衡扬眉，「我听说有个连胜十五场的勇士。」
「就是想看他。」柳舒洵点头笑应。
刘衡抬手以袖为巾，为他拭去汗水，见他笑容僵在嘴边，极为不自然的抖着嘴角，直视他右眼重瞳，正想说些什麽时，舞伎的表演结束，有人出来整理场地。
柳舒洵精神一振，左张右望寻着什麽。
「找什麽？」刘衡比柳舒洵高，比他更早看到坐於酒栈二楼窗边的二皇兄与柳舒澈。「二哥跟柳二哥也来了。」
柳舒洵正愁这回找不到刘衍上次坐的地方，一听便问：「在哪？」
刘衡示意他看向酒栈，柳舒洵拉住刘衡，「走，我们去找他们。」
「找他们做啥？」刘衡被推着走，愈发搞不清楚柳舒洵想做什麽。
「看角抵。」柳舒洵反拉住刘衡，急急拨开人群往酒楼去。
「别急，还一段时间。」刘衡见场地仍在整理，於是扶着他，怕他跑太快跌倒。
柳舒洵非但未慢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踉跄着脚步，急切地冲进酒栈，直上二楼，不理店小二的招呼还差点撞上从二楼下来的客人。
那原本怒火中烧的客人见着刘衡时一愣，在刘衡歉然朝他打揖时火气全消，更想跟上楼，却被前头的柳舒洵回头瞪到差点滚下楼梯。
柳舒洵回头看刘衡一眼，半点时间也不想浪费的催促。
刘衡失笑，不再耽搁，跟在柳舒洵身後，上楼後只见得他直冲至刘衍席前，稳下气息後朝柳舒澈行礼，「二哥！」
着偏胡服束袖长袍的柳舒澈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你怎麽来了？」
「爹娘老念着你，为弟的彷佛三辈子不见你呢！」柳舒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辨掷地有声，把酒栈其他客人的目光皆引了过来。
「小声点。」柳舒澈抚抚小弟的头，见着他右眼时微怔，又看眼对面的刘衍，把柳舒洵拉到身边坐，「见过赵、李家公子。」柳舒洵笑嘻嘻随意行礼，刘衍脸色一沉，柳舒澈忙往身後瞧：「……阿衡呢？」
「在这。」刘衡出声，朝皇次子赵王刘衍打揖，「二哥。」
「父亲终於肯放你出宫？与柳三公子出游？」刘衍瞬间像个和霭的兄长，朝空位颔首。「一起坐啊！」
「是。」刘衡一句是，回应刘衍两句话。待小二送上饮酒器与酒後，为刘衍把盏，「二哥好兴致，也来看百戏？」
「莫不是为了那个连胜十五场的勇士来的吧？」柳舒洵没大没小的问。
刘衍初见柳舒洵，对他印象不佳，虽有不悦但仍好脾性的问：「你对他也有兴趣？」
「我当然有兴趣，就想知道谁角抵比得上我二哥，」当军人的，没几个不玩角抵。柳舒洵无礼甚至狂妄的说：「二哥在，连胜十五场算什麽？」
柳舒澈变了脸色，却是因怕弟弟给皇次子坏印象。「舒洵，别无礼。」
柳舒洵抱住柳舒澈，笑容满面，自信满满的说：「等等二哥你就该下去挑战那名勇士，让那勇士看看什麽叫真高手。」
柳舒澈无奈的搂住弟弟的肩，把他丢进刘衡臂弯，「你啊……」
刘衡稳住柳舒洵，「舒洵是对柳二哥有信心。」
「别失礼。」眼前的柳舒洵哪有那日未经宣传进宫时的犀利，柳舒澈都要怀疑那天的柳舒洵被什麽恶鬼缠上了。
「阿衡都不在意了，干嘛那麽凶？」柳舒洵刻意抬高刘衡的身份。
此话一出，与席的几人神色各异，尤其刘衍的脸色更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