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樱,25岁。没有男友年资:25年;床伴年资:2年;同居年资:7年。“分居”一个月,但是床上关系断也没有断过——她坐在医院的办公室,反省人生,并哀叹连连。这种时候就很想跟井野、手鞠她们一票女生上居酒屋,一瓶瓶烧酒倒进口里,把冤屈都说出来。
是的,一个月前她结束了跟宇智波佐助七年的同居生活。可是在迁出後的第三天,在她刚跟一个男人相亲後,就在餐厅外看到佐助驾着黑色的跑车,正在等人。几乎是她一跟男人踏出餐厅,佐助就开车门,下车,走到她面前,硬是比她身边的男人高半个头,身材又比对方挺拔,就连态度也傲慢得理所当然:“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他会……”春野樱还未说完,那男人被佐助瞪了一眼,就知难而退,以一种愤恨的眼神回视着她,彷佛在说:你都有条件这麽好的男友,还要来相亲。樱来不及解释,那男人极没有风度地离开。
佐助接过她的手袋,拉她上车,她一阵晕眩,人已在车上,只好说:“那就请你送我回家。”
他并没有,只是驶至一条宁静的街道,停下车,自後座拿起一大袋烧酒,还是微温的,又是樱最爱的牌子。倒出一小杯,喂她喝了,那甜甜辣辣的滋味,使她不禁贪恋,又多喝几杯,便开始觉得即使坐在前床伴的跑车里,也不是什麽大事。
“那个男人也是相亲的对象?”他撩起她耳後的发,搔着那小块敏感的位置,樱打了个寒颤,身子更依偎到佐助身上。
是的,数不清是第几个男人。
“叫什麽名字?”外套不知何时掉下地,她冷,下一秒便被圈入怀里,好像盖了一张厚厚的棉被,不冷,酒意上涌,使她如同洗三温暖一样舒服。
忘了名字,见过太多男人,记不清。
“多少岁?什麽职业?”肩带滑下香肩,胸口一凉,又很快被吸吮着,情潮比酒意更鲜明。
好像是29岁,会计师……
“他是怎样叫你的?”背後的座椅沉下去,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只见到佐助放大的俊脸,那一张不少女子梦寐以求、那一张只出现在广告上的脸,就在她面前,不由得勾着他的脖子,让两人的身体毫无距离地紧贴,方便大家品嚐彼此的唇。
春野小姐……相亲的男人都只会这样叫她。
“你每跟一个男人相亲,我就要你亲口跟我说,你见过什麽男人。”
樱徘徊於痛与爽快之间,秀眉拧得紧,只能依附身上的男人,在狭窄的空间中堕落,声音放大数十倍,包围着他俩。她身体的反应太诚实,清醒後的她每每想起,也会脸红羞愧。尽管理智要跟这个男人切断关系,一旦有酒精为借口,还是无法抗拒似的,跟他共享一场场春情。
佐助为她整理好衣服,再抱着她回去他的家。结果原本已空出来的房间,陆陆续续又添上她的衣物、护肤品,洗手间里也重新添置粉色的漱口盅、牙刷、面巾,好像她根本没有迁出过。
男人,男人。
女人,女人。
说到底,春野樱还是无法抗拒宇智波佐助。他举手投足间的妖异,他的冷酷显得偶尔的温柔更可贵,使女人沉迷得无法自拔。而每当他以沙哑的声音挑逗着她,让她选择要或不要,她总会投降。
樱懊恼地伏在桌面,脑袋有一记没一记的撞到去桌面,直至有点痛,她才停下来,抱着头去看窗外夜色。这天她上早班,已经能下班,但她是愈来愈不想回家。母亲不停问她,最近为何都不肯再跟男人相亲,又问她何时要交男友,又问她跟宇智波家的小子是否藕断丝连,连她老爸都说,要是她真的喜欢佐助,就应该开口要求他娶她。
怎说得出口,他们本来就连情人也算不上,只有身体关系。她可不想父母知道,唯一的女儿也变得如此放荡。说她放荡也不尽然,多年来毕竟只有过佐助一个男人。且在佐助的手段下,她再也不想跟别的男人相亲,反正她的确碰不上有感觉的男人。
人生如此灰暗,就像她除了佐助以外,已别无选择。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真的爱上一个冷淡、彷佛不在乎她的男人。以前漩涡鸣人、李洛克也喜欢过她,虽然他们长得不够佐助那般好看,然而一番真心,对待女人体贴万分,又是有上进心的男人。只要选择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她也肯定自己能过上平凡幸福的日子。
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偏要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男人。
以前她认为找一个喜欢自己、多於自己喜欢他的男人,就能收获到幸福。可是樱现在不那麽想。女人不一定要依靠男人,随便找个不合心意的,早晚那男人会发觉,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进而有裂痕,他到外面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人,结果仍无法白头到老。
但春野樱想要的不多。她要一段绝对稳定的关系:没有背叛、没有离弃、没有惶恐,她能够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倾尽到对方身上,而对方即使不一定充分回报,也至少领略她的心意。
就好像父母与子女的关系。
她这时已踏出医院,撑起雨伞,漫步微凉的细雨下,不知怎的想到子女这两个字。她呆住,就站在一个檐篷下,失神,对着透明的、细腻的雨丝,生活有如晕黄的灯光,迷蒙失焦,颓废得没有任何目的。
对了,她的月事,多久没有来过?
樱吓出一身冷汗,匆忙收起雨伞,翻得背包混乱一片,掏出随身的记事本,掀到月历那几页。自从有了性生活,她对於避孕跟月事这方面就谨慎得多。在头一年,就算他们临时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擦枪走火,佐助也坚持做好安全措施,可是过了一年,他不时找借口,安全措施做得愈来愈不到位。
她抱怨过,说:万一有了孩子该怎麽办?
本以为佐助会说,就去拿掉,可是他只淡然地说:“结婚就好了。”
春野樱当下气结,认为他根本没认真想过弄出人命後的下场。婚姻,岂是拿来玩的小事?更何况,即使她要结婚,也绝不会选择跟佐助一起。她才不要一个这麽招人的丈夫,最重要的是,她不肯定男人的心真的系在她身上。所以对於佐助的回答,樱只看成笑话,只好自己吃避孕药。
可是最近两个月,发生太多事,而佐助仍毫不放过诱惑她的机会,她不管事前事後也很少再吃避孕药。
这时一看月历,她的月事已经晚了大半个月,她手颤,记事本掉在湿滑的地下,黑墨水写成的字化开,糊成一片。她的脑袋也成了一片浆糊,连连吸几口气,忍不住笑起来,俯身拾回记事本,自言自语:“才不可能,多少人想要孩子也要不成,天生有缺憾啊或是什麽的……”对了,这两年多的日子,也有过安全措施做得不到位的时候,她也不是未试过迟来月事。
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害她的生理期紊乱,明天就去妇科那边打一支针,促月事快来,就不用想这麽多。井野就是在妇科那边当护士的,叫她帮忙就好了。她定是月事不顺,而且这一个月来,她的口味、作息习惯未有丝毫改变,一定没事。
那晚,春野樱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直至半夜才勉强睡着。
翌日她是上夜班的,但五点就回到医院,穿着便服去妇科找山中井野,向她要一支通经针的药,说要自己打。
起初井野不以为然,说:“可以,但需要有医生处方。这东西挺伤身,况且你的月事不都向来准时的吗?怎麽要依赖这种东西?”
春野樱把井野拉到走廊的暗角位,小声跟她说:“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我的月事已经迟来了大半个月。”
井野挑眉,问:“你的肚子有痛吗?有排卵时的痛楚吗?”
“倒也没有。”
井野正眼看着樱,又不时打量樱平坦的小腹,一脸严肃地说:“我见过佐助驾着车来接你下班,那只不过是上星期的事。”
“那只是……”樱一跺脚,背对着井野,回避她空灵透彻的绿眸:“是朋友,我和佐助君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敢说你这两个月以来,跟他什麽都没做过吗?”井野压低声音,神色是严厉的:“若你这刻真的有孕,还去用通经针,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型。你作为一个专业医生——就算不是妇科——也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
“那又如何……”樱忽觉一阵心寒,她竟然可能怀孕,她这个大人自己也糊里糊涂的,甚至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上床,这样的她去当一个母亲,如何能称职?不可能,她不会怀孕,一定没那麽巧合。
井野抓起樱的手腕,拉她去找妇科医生作检查,一小时後,证实她已怀孕,孩子有一个月了。井野立刻打了她一巴掌,气愤得浑身发颤:“你……你早就感觉到自己有可能怀孕,还坚持用通经针,若不是我见你神色不对劲,你肚里的孩子也不知变成什麽样子!”
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井野是喜欢着佐助——甚至樱还未认识佐助时,井野已对那个冷酷的男孩子芳心暗许。但是她并没有嫉妒樱,仍跟她一起打扮,讨论佐助喜欢什麽样的女生,十八岁那年樱跟随佐助离开,还是首先跟井野联络。那时他们在经济上陷入困难,是井野偷偷接济他们。
可以说,若没了井野的支持,樱不会有勇气走到这一步,亦不会有信心自己能成为佐助身後的女人。她的心淡、她的退却,井野也看在眼里,想不到现在怀孕,还是由井野陪在她身边,面对这个难关。
百感交集,樱很後悔爱上佐助,但事情已不能回头。想起宇智波佐助,纵使有无尽的苦涩,但仍沁着一份青涩与甜腻,教她不忍忘却。若佐助选择了井野,而樱只站在他们身後,凝视佐助的背影,她是不是会没那麽痛苦?
井野将泪眼模糊的樱拥入怀中,两人就在医院的天台吹风、放声大哭。井野不知道,她到底是为樱而哭,还是一时感触:是为了樱的傻气?为了樱对佐助的一往情深?为了樱那种想戒除而又无法舍弃的、痛苦而悲哀的单向爱恋?或者,只是单纯怜惜这个总是装作坚强、凶巴巴,其实不堪一击的童年玩伴。
哭得七七八八,樱还有不够半小时就要去工作;井野更是抱着挨骂的心理准备回去——她本来可是有工作在身的,但为了陪樱等检查结果,她只是打电话给关系较好的同事,请对方暂代她的岗位,回去後少不得被护士长骂一顿。
“你打算怎样告诉佐助?”井野皱眉,拥着樱的肩,强打起精神:“以佐助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要你受委屈,也不会要你……”
樱听懂她言外之意,摇摇头,道:“我不打算让他知道。”佐助一定会跟她结婚,但问题是,她不想要佐助当她的丈夫。
其实女人不一定没了男人就会死。若佐助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去当一个父亲、丈夫,那只是将两个不适合彼此的人綑在一起,时间愈久,那股束缚力就愈厉害,任生活将两人折磨得不再像自己。她甚至已预视到十年八年後,不再年轻美丽的她独自守着家庭,而佐助有他的世界,面临艺能界的种种诱惑,他的选择太多。
而她的选择,永远只有他一人。
“井野,”樱苦笑:“世界真不公平。为什麽佐助君身边有我,还能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而我呢,由小到大,就只喜欢他一个男人。不管我去相亲多少次,见过多少个男人,我也没办法。”
“不,”井野握着樱的手,惊觉她的冰冷,便用双手包覆着她的手,使劲揉捏,想将一己的温暖传给好友:“佐井和我……就算从头到尾只拥有过彼此,也已经很满足。也许佐助并不适合你,樱,你值得有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
“我知道,”樱又枕着井野的肩膀,有些事不能对母亲说,只能让好友知道——这个一直跟她竞争、又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伴她的好友——樱再也没有流泪的冲动,泪水不能解决任何现实问题,她需要清晰的思考:“但是,我就是无法喜欢上任何比他更好的男人。到底是为什麽?”
她们找不到答案。宇智波佐助是一种毒,是罂粟,一沾上,就不能戒除的一种毒。即便强行去戒,也烙下一道终生的伤疤,每看一次、每当她抚摸疤痕上的凹凸,春野樱也难以忘怀,这个男人所带给她的痛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