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宇智波佐助开门,挽着一盒蛋糕,迎接他的是一间黝黑的房屋。他在黑暗中吐了一口气,拍下灯掣,一室明亮,却显得空洞冰冷。明明都是初春,乍暖还寒是正常,可忽然一股寒流来袭,刚收起的大衣又被他翻出来,这天只有摄氏五度。
“樱?”佐助特意高叫一声,无人回应,他这才把蛋糕盒放到桌上,给樱拨了一通电话,如他所料,没人接听。粗野地扔下手机,他低咒:“这家伙。”
不是说好要庆祝生日吗?三月廿八日,春野樱的生日。同居五年,每年樱均希望他能为她庆生,尽管佐助实在不明白女人为何重视各种纪念日。
以往佐助空下一整天跟樱约会、赏樱,但今年,樱说医院的实习工作繁重,要待在医院。他原应感到轻松,但内心又像空了一块似的,问道:“那天你不回家吗?”
“不……我又不是住在医院。”这半年来,樱在吃饭後,会窝在沙发看一会儿闲书,洗碗的工作则交给佐助,她的理由是:他们只是室友关系,她负责做饭跟大部分家务,要佐助洗碗,也不过分。没错,不过一直以来她都自愿做所有家事,没要求他帮忙,他才袖手旁观。
“那麽,我买生日蛋糕回来,”佐助庆幸自己躲在厨房洗碗,使樱看不见他窘迫的样子:“你好像挺爱吃甜的。”
等了好一会儿,樱没有回应,佐助才探头出来问:“樱?”
她正沉浸於书中的内容,被佐助以稍大声量叫了一声,几乎要从沙发弹跳起来,抬头对上佐助的眼睛:“怎麽了?”
“我刚刚问你,好不好。”
樱歪了歪头,便说:“哦?嗯,好。”
那是上星期的事。佐助最近见樱心不在焉,这几个月又几乎以医院为家,一个月还不知有没有一半日子是待在家里,便特地去了一间高级的饼家,订了最昂贵的蛋糕,谁知现在回来,连人影也没见着。
他为了空下这半日,硬是将今天的工作堆到昨天完成,已经超过廿四小时没睡。
铃声响起,是樱的来电,他忙不迭接电话:“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在医院。”樱的声音有点困惑。
“……什麽时候回来?”佐助捏了捏发痛的眉心。
“今晚不回来,要通宵工作。”
“你那是什麽实习工作?怎麽一天到晚都要通宵的?那蛋糕要怎麽办?”佐助忍不住粗声地说。
另一端的樱低叫一声:“我都忘了!我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对不起,佐助君,蛋糕的话,请放在冰箱,我明天回来吃。你先去睡好了。”
“那你明天几点回来……”
可是樱似乎忽然有工作,赶紧说:“对不起,我要回去当值,再谈。”
又是这样。
什麽时候开始的呢?消失许久的早餐、便当;由去年圣诞开始就没有过节;情人节例牌收到的巧克力,也没了;谈不过五分钟的电话;还有这天,没有一起庆祝的生日。对於这一切,宇智波佐助心里有疑问,却不屑问。
对於他,春野樱是一个伙伴,但不是必需品,亦不是泄慾工具。要女人,身边有不少,比春野樱漂亮的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方便,各取所需,没有手尾,大家也是出来玩玩。
但樱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佐助知道,这个女人不能轻易碰,太执着,而且聪明,若有了太深瓜葛,这一生就被她赖上。她为他做了太多事,有时不合情理,太体贴,像一个母亲、女友、好友,又没有责任。
渐渐的,他习惯了这种安心感。一想起家,就想起春野樱,反正有她打点好这一切,他唯一要做的,是给她一笔生活费,好让她张罗一切,佐助从大学或职场回家,就可以吃饭、洗澡,在樱的絮语下,度过一个平凡的晚上。
他没问过,为什麽春野樱要为他做这一切:反正这一切不是出於他的要求,既然舒适,又何不享受一下?没有感谢,理所当然生活在春野樱毫无束缚的温柔里。
但是,是在什麽时候开始改变?直至这一刻,佐助猛然察觉,樱收回许多她本来给出的东西。但开口向她要求,又显得他好像非要春野樱这个人不可。
佐助拍了拍愈发沉重的头,决定停止思考,先去睡觉。反正明天没有工作,只须回大学上课。若起不了床,就跷课一天,也好当面问樱,到底为什麽最近半年,医院的工作忽然变得如此繁重。
次日佐助醒来,是因为日光穿透深蓝薄纱窗帘,正正落在他眼皮上方,光得使他睁开眼时,油然感到痛,又以手背掩着眼。翻了翻身,从床边的小柜子取来手机,已是下午三点。竟然足足睡了十二小时。
模特儿的生活便是日夜颠倒,佐助总是工作到极点才去睡,有次睡了十六七小时才起来。
先去厨房喝一杯水,不经意打开冰箱,见到蛋糕缺了一角。他连忙放下水杯,转去敲敲樱的房门,便听到樱说:“起床了吗?”
扭开门把,毛躁地走进去,樱穿着中袖白衬衣、米色毛衣背心、酒红色格子绒布短裙,内衬黑色丝袜,头上则别了一个红色格子蝴蝶结,漂亮得不似家居服。她开着电脑看最新的网上医学杂志,还在吃蛋糕,嘴边黏着奶油。
佐助为她揩去奶油迹,平静地问:“什麽时候回来的?”
“早上七八点吧。见你在睡,就没有吵你。”樱不着痕迹地後退一下,让佐助的手碰不到她的脸,双眼浮起盈盈笑意:“等下又出去了。爸妈吵着说许久没见过我,要我回去吃饭。”
“今晚又不留在家吃饭?”佐助拧眉,上次跟樱在家里同桌吃饭,已是一两星期前的事。
樱又分神看着电脑,勾起尾指按着往下的键,快速地阅读大量英文:“我这个月有十天都在家吃饭,只是刚好你外去工作而已。”
“真是巧合。”佐助说,他爱坐在樱的床上,被她的香气包围。明明用同一种洗发水、沐浴乳,樱的身上偏偏多出一阵清香。她从不用香水,所用的护肤品不多,都是香味极淡的,真不知她身上清淡的香味,是从何而来。
“可不是。”樱吃完蛋糕,舔了舔唇,并没留意到佐助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直至佐助说了以下的话,才拉回她的注意力:“我今天没事做,陪你回去春野家吃饭。”
樱玉手一颤,本来握着的银叉子咣当一声掉在玻璃碟。她瞟了佐助一眼,勉强地微笑说:“但是……那个……因为今天是有点重要的家族聚会,所以……”她把颊边长长的头发撩到耳後,垂着眼:“不如下次把鸣人、佐井、井野他们都叫来我家,搞个朋友聚会。不然……”
佐助隐隐知道她要说什麽,仍问:“不然怎样?”
“我不知道,”樱又拾起叉子,机械式地把蛋糕一口口送进嘴里:“我不知道,要怎样跟爸妈解释佐助君跟我的关系。”
她忽然拢起一把长发——自佐助认识樱以来,她一直蓄着及腰的长发——又一阵恍神,碧绿的眼眸有许多佐助读不懂的情绪,良久,她才说:“差不多要走了。明天要在医院通宵工作,今晚在老家睡。佐助君後日有通告对吧?那我们大概三天後再见。”
春野樱拿起白色的手袋离去,佐助看着她的背影,感到异常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