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炎一直以为褚冥漾的说谎功力不怎麽高明，先不论自己是不是有双好眼力可以识破，对方总会在说谎之前就结结巴巴地泄露蛛丝马迹，这种不打自招的方式就算是瞎子也猜得出来有问题。
看着最近明显垂头丧气的褚冥漾，冰炎清楚察觉到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只是这次意外的却没从褚冥漾嘴里套出半点事情。
冰炎曾经想过对方是不是因为在学校老是事故频仍而跟不上进度，也想过该不会成绩考差了，又或者……各种状况他都列入思考之中，只是不明白有什麽是对方需要佯装笑容也要隐瞒的。
直到一次例行性（？）受伤必须早个一两节返家，正值全校打扫时间的他经过一群群劳动或藉机偷懒玩闹的学生们，无视於周遭投来的眼光与瞬间屏息的气场，他熟门熟路地往褚冥漾的班级方向走。
尚未接近教室门口，他就听见里头笑闹的声音中掺杂了一点恶意嘲讽。
「我就说他这次又撑不到放学了吧！那个褚冥漾！」有个正值变声的粗嘎嗓音笑着说。
冰炎止住脚步微微蹙起眉头，眼神示意身边经过与在班级前擦着窗户目瞪口呆的学弟妹闭嘴，他冷着脸静待下文。
「你这麽说也太过份了吧？人家也很可怜耶～～」另一个女音以不怎麽同情的语气接腔。
「不过说真的，多亏那个衰人衰到不行的衰运，我们班上被称为带赛班级……还因为他被牵拖跟着带赛……真是够了～～。」
「你还敢说，之前有几次不是你偷偷捉弄人家害他受伤的吗？」
耳边听着里头一句句旁若无人的讨论，冰炎心中的怒意益发炽烈——话题主角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他本来并不太在乎那种完全不了解就一味评论的耳语，何况自己其实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不认识的家伙的评断而感到受伤的人，只不过对象换成褚冥漾，他再明了不过对方会有什麽样的感受。
而且，他并不认为这群将别人不幸当成乐趣还造成伤害的人会慎选时间地点对象发言。
回想起之前好几次自己要绕到教室拿书包，褚冥漾一脸欲言又止的犹豫，甚至有时候还会坚持不让自己帮忙……冰炎强压下想要杀人的怒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所有的讪笑所有的恶意全在他踏入那个空间的同时停止。
在学校向来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的冰炎第一次再众学生面前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一双本应如同火焰炽热的双眸此刻却只散发无尽寒冷……。
拎着褚冥漾的书包回到保健室，冰炎极力克制自己不朝这天真单纯的家伙揍几拳消气，对方似乎以为一切如同这几个月一样瞒天过海，殊不知火冒三丈的自己刚才才判别人「死刑」。
「学长，谢谢你。」毫无觉察地接过他递来的书包，褚冥漾松了一口气地道谢。
不给对方喘口气的机会，冰炎薄唇微掀，轻柔的嗓音却是沁入骨髓的冷意。「再一次。」
褚冥漾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前後不对文的发话。
「再对我说一次谎你就要有心理准备我会掐死你。」
僵硬的肢体动作没逃过他的眼，冰炎无视保健室老师一脸不知所以然转身就走，身後紧跟着啪哒啪哒的急促脚步。
「学、学长！你没对他们——」
他回首望着对方满脸满手上的伤，无言的凝视成功地让褚冥漾闭上嘴巴，然而即便噤声不语，那双彷佛映照得出星空的乌黑眼眸却仍然没有惧意地回视。
说来奇怪，就算自己再怎麽神通广大，平常人也不会认为学生之间的欺侮事件由一个国二学生出马会有什麽变化，但是褚冥漾却总是相信自己绝对有办法将找碴的人整得死去活来。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学长……只是我认为这种小事不应该麻烦你。」
「……什麽叫这种小事？」抿着嘴，冰炎攒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
「因、因为学长在学校也帮我很多忙了……我……。」褚冥漾低下头，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冰炎明白对方说不出口的话语是什麽，他的确很频繁地到褚冥漾班级走动没错，而对方出了什麽事也几乎都由他处理，当然他曾想过这样是否会令少年与班级格格不入，不过自己却始终放不下那总是状况连连的邻居。
结果情况确实是他设想过的，那些同班同学当中对於褚冥漾的特殊抱持着看热闹的心态，亦不乏有人对褚冥漾与自己的密集接触作多端揣测与攻击。
冰炎不知道是否就应该选择放手，他知道有一部分的原因应该归咎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又不想因为这种无聊小事就改变自己的作法。
「学长。」褚冥漾的话语打断他的沉思，只见对方伸出的手几经犹豫之後又放回身侧，看来似乎是一度想要揪着自己。
「……我没弄死他们。」脑中百转千回的思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冰炎冻人的视线稍微退去。
「以後他们再也不会找你麻烦。」嘴角噙着冷笑，他避重就轻地谈论。
少年面上虽然有些担忧，不过听见同学没事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至於你……。」比起那群不值得一谈的学弟妹们，冰炎更在意的是褚冥漾这种隐瞒行为。「我说的话你最好给我记住。」
即使明白这是当事人为了不让人担心的善意，他仍无法忍受这种本该消失的恶意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继续横行。
褚冥漾露出有些复杂的笑容，在那一刹那冰炎彷佛又看见不属於对方的成熟闪现，凝神细看的当下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眼前的少年难以捉摸。
但是，他却没想过自己会不懂。
「你的答案？」没有听见对方的保证，他沉着脸再次启齿。
「……我有记住。」褚冥漾颌首，迟疑了几秒之後又说：「那个学长，我应该——不会在明天的报纸头版上看到你吧？」
「……。」对於没营养的发言，冰炎的选择是朝那颗脑袋没有受伤的地方巴下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