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了一个甜蜜而紮实的好觉之後,她们准时於中午踏上旅程。
搭着计程车到车站,买票的时候只买到一个位子;原先设想的两个人并肩坐着享受旅程的计划小小泡汤,但轮流分享也是新奇的体验。她们曾因为旁边的小姐下站而短暂得到甜蜜相倚的机会,可惜下一站就有人拿着票过来请她们让座。
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原本一直保持镇定的曼龄也显得越来越期待;这是她们失而复得的甜蜜小旅行,而且会是第一次、第一次两个人在宿舍以外的地方过夜!
离开车站,曼龄颇有种远离都市喧嚣的感觉,实际上这里仍是北部,但是附近只见低矮的建筑,而不是在学校或是闹区里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
「我们去搭公车!」昱薇笑得就像是出外远足的小朋友!曼龄任由她拉着走,但在公车站牌看见大排长龙的人潮时,她才颇感意外的「哦」了一声!想不到假日来这边的人还挺多的!
公车上她们终於得以坐在一起,随着山路蜿蜒,窗外雾气弥漫、山岚笼罩带来一丝清冷,女友嘴里嘟囔着「还好带了羽绒外套」,她们把交扣的十指掩藏在背包後面,就这样跟着公车的节奏晃荡。
「上次来的时候是跟谁一起来?」曼龄把双腿伸进前排的座位底下,放肆地伸展腰腿。
「当然是家人啊,我们来这边吃芋圆、踩踩老街,我记得那个时候还在这边买了一双木鞋。」
「住过吗?」
昱薇摇摇头。「第一次!这边民宿很多我是早就知道,可是从没在这边住过;我爸妈那种大忙人,就连两个人凑个空带我跟我弟一起出来都很难得,哪有可能住在这里呀?」
大忙人……昱薇经常把父母亲很忙这句话挂在嘴边;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去昱薇家所发生的事情——
『你有听过哪个大学女生就透过爸妈找男朋友的吗?』
『一直以来,他们都帮我安排了很多很多事情。』
或是她离开之前顺便去参观的那间游戏室,里面真的什麽玩具应有尽有;如果是她跟她三个哥哥在年纪小一点的时候进去,大概会待到不想出来吧?只是换个角度想,当你只能面对成堆玩具,玩了一整天也没有其他人陪伴……那应该会空虚到炸掉。
会不会就是因为昱薇的爸妈忙於工作,对於孩子们的陪伴较少,所以更担心无人看顾的孩子变坏、脱离掌控?如果是这样,主动替已经成年的昱薇找个男朋友,似乎也就变得不这麽难以理解。
「曼龄——你看!」昱薇惊喜的叫声将曼龄拉回现实,女友指着窗外。「是海耶!今天天气虽然有点阴冷,但还是看得到阳光,好漂亮哦!」
曼龄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隔着女友往外看,整个海岸线透着紫蓝,而远处的午後阳光提供了金黄色泽,几艘渔船在近海辛勤工作,整个画面充满自然又和谐的美。
「上次看到海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的事情了。」昱薇嘟着嘴,把交扣的手又收紧几分。
「想看海的话不用这麽麻烦啊,我们可以去淡水不是吗?」
「淡水的海景没有这里好看啊?何况你好不容易都来到这里了,稍微称赞一下这里的景色是会怎样?」
「你这样说,淡水的居民一定会跟你抗议啦。」
「那你就不担心这边的人跟你抗议哦?」
她们开始情侣之间无意义的闲聊,而随着路边的站牌不断停靠,车上的人来来去去,但是当来到靠近老街的「旧道」时,之前坐着的人几乎八成都站起来了!
「要在这边下车吗?」没做功课的曼龄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还可以到後面另一个站下车;不过我们住的民宿是从这边直接上去,你要在这边下车也可以啊!」
「那我们就……」投币、刷卡下车的人越来越少;曼龄不再犹豫,於是果断背起背包,拉着女友下车。
一下车,顺着人群走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一条笔直往上,几乎快要看不见顶端的长阶梯;阶梯的打造并不很平整,却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只是再怎麽样古色古香,光想到要直接爬到最上面头就晕了!
被她拉着的昱薇突然不明所以的发出几声轻笑。
「笑什麽?我们的民宿……你说就在这上面?」
「你刚刚急着下车,所以我来不及告诉你。」昱薇指着阶梯的最顶端,「我们的民宿就从这边一路往上爬,爬到国小附近才会到;问题就在於这段路『有点累』!」
一直爬、一直爬到国小附近……曼龄根本不知道昱薇口中的「国小」的确切位置,但是光想就觉得这条路既漫长又遥远!
「那你还笑这麽开心?」
「当然开心啊,我们的旅程现在要开始重头戏了嘛。」昱薇重新把背包背至定位。「走哇!」然後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光看是不会到的!曼龄最後一次仰望这条长度惊人的阶梯,也跟着追上昱薇。
***
曼龄边走边向有做过功课的女友提问:如果是在另外一站下车会怎样?
「那就是顺着老街本身一路横过来,可以少掉一大段爬坡路程。」
她瞪大眼睛,「既然这样,我要下车的时候你怎麽不把我拉住?」这是对她事前不做功课的报复吗?还是又有奇怪的小心机?
「其实我原本也犹豫要不要在这边下车,因为上次来是走另外一个出入口;哎呀!都已经出来玩了,就不要怕累嘛。」昱薇一直维持着领先她一、两阶的位置,当走到阶梯中间较为宽广的休息处时,她「呼」一声,拨着浏海然後以手搧了搧风。「真的有点陡耶,但是……海景很漂亮。」
曼龄顺着昱薇指的方向向後看,就是方才她们坐车上来时看到的那片大海;站在高处,那片一开始感觉紫蓝色的海又有些小小的颜色变化。她们身旁还有一些游客也跟着回头眺望,莫名的,方才觉得被女友摆了一道的心情因此而消失无踪。
「好漂亮……现在才三点吧?」
「快三点。」她知道女友有戴表的习惯。「你看,如果直接走比较轻松的老街入口,就看不到这个景色啦?」昱薇双手叉腰,奶白色的贴身毛线衣勾勒出胸前的曼妙弧度。曼龄不自觉想拿刚刚在火车上买的矿泉水——绝对是因为天气冷太过乾燥的关系!还有爬楼梯!
「我们继续走吧?」女友的眼神像是「来较量看看」,右手指了指下一个宽敞的休息处;挑衅姿态完全激起曼龄的好胜心。果然昱薇在踏上阶梯时明显加快速度,她随即跟上,在陡峭的阶梯与汹涌人潮间展开了小小竞逐。
这会自然地让曼龄想起以前在道禾时的体力训练;她是队长,教练当时的要求自然较其他人更严格,为了激励一些求胜心较差的同学,她甚至还会主动提出较量,要她们跟她比赛跑操场四圈,看谁先跑完!结果自然战无不胜,当时的她可以说是打遍班上无敌手,而昱薇甚至不与她在同一条水平!
不过在脱离高中生活,体力随即因为荒废训练而下滑,再加上这学期她与昱薇同住以来,已经胖了好几公斤!要不是她们租赁的宿舍没有电梯,她的脚力应该会下滑更多。
昱薇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快?她提过女友的背包,毫无疑问比她自己的还要重一些,但是昱薇现在的姿态会自然地让曼龄想起高中时她们体力的黄金时期,难道昱薇偷练?
「到!」昱薇张开双手,跳上平台时让跟在後头的曼龄与站在阶梯旁边的小朋友都吓了一小跳。曼龄晚了两步才抵达,饶是女友偷跑在先,她仍认为这不该是她输掉比赛的藉口;昱薇真的跑得比她快?怎麽可能!
「我猜你是因为穿了运动鞋所以故意让我?」昱薇的眯眯眼透着得色,一滴晶莹汗珠从额际滑落,她掏出手帕擦掉。「你的脖子……哎,你还是流汗流得很夸张。」
昱薇的手帕带着冷洗精的清香味,她任由女友替她擦掉额头与脖子间的汗水,不经意地发现刚刚就站在一旁的小朋友一直张着大眼睛盯着她们看;那小男生大概顶多小学三年级,似乎对於她们之间的互动感到很好奇?不过没几秒钟,感觉像是他妈妈的妇人立刻对她们点了个头,然後把小孩子拉走。
「我自己擦。」她接过昱薇手上的手帕,风轻拂着带着汗水的脸顿时带来一丝寒意。「你说的『不要怕累』就是这种玩闹般的较量吗?这里阶梯很陡,跑太快膝盖会受伤!」
「可是我看你很认真嘛。」
「因为你也是认真的啊!」
「所以结论就是我们两个都很好胜啊!」昱薇迳自下了个结论,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要吗?」她又喝一口,瓶子里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曼龄接过,冰凉的水为喉咙带来些许滋润,她仰头喝光。「你有偷练?」
「嗯?干嘛讲这麽难听?维持一下基本体力啊。」
「我怎麽都不知道?」她晃着空瓶,两人并肩继续往上走。
「什麽都知道就像对方肚子的蛔虫一样,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其实满好的。」昱薇顿了一下,似是在喘息。「就是虽然住在一起,但也没有过分亲密;至少上课的时候是分开的。」
「原来你也想过这样的问题。」
「当然喽!我们快一点先去入住好了,东西放一放就可以早点出来逛,快点!」昱薇抓住背包肩带,一声令下之後再度快速往上跑。
「有人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啊?」曼龄暗笑两声,抬头一看,昱薇的牛仔小短裤与紫色裤袜包裹的双腿已经拉开几阶的差距。摇摇头,她也加紧跟上。
*
她们住的地方确实就在国小附近,也离昱薇所说一定要吃的芋圆很近;经过一连串「体能测验」的昱薇在进房间之後几乎是直接躺在床上,这让刻意保留体力的曼龄顿时觉得很好笑。「体力很好的刘昱薇小姐?会累吗?」
「你笑我!」她撒娇似的对他挥挥手;曼龄的笑声在喉间回荡,先是脱掉外面那件防风外套,然後往床上一跳压住女友!「呀!出来外面住也来这招啊!」
「有人很期待啊?」她轻轻抚弄昱薇的脸颊、头发,最後回到她的嘴唇。那双眯眯眼对她而言彷佛带着无穷的吸引力,她於是俯身覆上,毫不马虎的给了女友一个热吻。
「想休息……」
「不会吧?你做了这麽多功课,现在应该是玩的时候。」
「是没错啦……」
「所以我们要去吃东西!起来起来,你身上流着汗不要一直躺在床上。」曼龄把只想窝在床铺的昱薇拉起来,引来她一阵抗议。
「哎……想去吃什麽?我查到这边有很多传统小吃都很受欢迎,去吃肉圆?还是去吃刚刚还在排队的芋圆?」
曼龄思索了一会儿,「去吃甜的好了,我想吃甜的。」
「难得我的曼龄居然主动想吃甜的?我记得以前当我们在训练期间,人手一杯泡沫红茶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伟大的队长严以律己,甜食一率不碰。」
「你这是在糗我吗?我刚刚跑输你!」她恶狠狠地再赏女友一个吻。稍微歇息、梳洗後,昱薇换了一件针织衫,也利用发簪稍微改变了一下发型;曼龄很喜欢看她做古典打扮。她从没明讲,但昱薇似乎心里有数?
走出民宿时大约下午三点半,为求轻便,曼龄只背了个小小的斜背包,她们来到卖芋圆的店前面排队等待,昱薇甚至有闲情逸致去逗弄窝在旁边的猫。
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但店家消化的速度很快,她们一个点冰的、另一个点热的,各拿着自己的芋圆进去店家找位置坐。
从外观看只是不起眼的小店面,但直到走进店里才发现别有洞天;居然有超大观景台可以边吃边眺望海景!曼龄突然觉得不管手上的芋圆味道如何,结果都是值回票价。
她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欣赏风景,风有点大,外面的阳光也渐渐转成橘红,曼龄嚼着芋圆,正感觉心情放松时,对面却很扫兴的传出「嘎吱嘎吱」咬碎冰块的声音。
点冰的还会有谁?当然是爱吃冰的昱薇啊!「景色很不错吧?东西也好好吃哦!我记得我们上次来也有吃……」
「昱薇,你真的……」曼龄欲言又止;而对头的女友继续咬着碎冰,眯眯眼睁大大的看着她,那眼神太过「惹人怜爱」,致使她决定一笑置之。「没事,芋圆很好吃。」她挖了一口黄色的地瓜圆。
昱薇又望了她一阵子,最後只是淡淡逸出笑容。「是吧?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