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乘客不多，我和孙一扬独占後半部的座位区，我坐在窗边，他坐在我旁边，从旁人的眼光来看，我们两个一定就像是约好了一起回家。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啊，」孙一扬伸直了腿，顺便伸了个懒腰，「你真该看看自己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失魂落魄，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去给车撞，我这人那麽善良，关心同学是必须的，懂？」
我想也不想，便回：「要你管。」
孙一扬闻言笑了，伸手就想揉乱我的头发。
我一闪，没让他得逞。
「唉，说真的，不过就是看到韩靖和女人搂搂抱抱而已，你也太夸张了吧？」孙一扬不在意我的闪躲，他收回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碎念，「又不是看见他公开告白、下跪求婚什麽的，再说了，徐之夏，那个女的说不定只是普通朋友，你──」
「孙一扬。」
「嗯？」
「你现在是在安慰我吗？」我转头，迎向他顿时变得仓皇的目光。
「干……」差点骂出了完整的脏话，孙一扬咽了咽口水，「干麽？我是不能关心一下？我关心你也要被骂？关心犯法啊？所以我不是叫你别看吗？我都盖住你的眼睛了，谁知道你硬要──」
「谢谢你。」我没让他把话说完。
「……不客气。」他闷声回道。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坦率地道谢，孙一扬反而尴尬起来，他摸摸鼻子坐好，向来停不下来的话匣子也跟着关上。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
即使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从韩老师那里得到任何回应，像现在这样已经够了，得到的越多，就越不会满足，我知道，於是我一直在心底告诫自己，我一直很小心，小心不让自己变得贪心。
我喜欢韩老师，但不能贪心地想要他也喜欢我。
……全部都是骗人的。
我很清楚，我从来不像自己想得那麽洒脱，那些无所谓都是用来欺骗自己的，不管韩老师交给我的工作有多琐碎、多不该由我来做，我还不是一次又一次接受？就连答应他帮忙监督孙一扬也是……
我从来不是别无选择，这就是我要的，我就是想在他心底留下些什麽，我才不是那麽别无所求。
可是，我究竟该怎麽做呢？
「……我真是搞不懂你。」
「什麽？」
「搞不懂你喜欢韩靖哪里？搞不懂你明明喜欢却还假装不在意？搞不懂你觉得告白了会怎麽样？地球毁灭？世界末日？」孙一扬蹙眉看着我，摇了摇头，「徐之夏，你真的好奇怪。」
「奇怪的是你吧。」
「哦？」
「如果说了也不会有改变，那我为什麽要说？」
「你没试过怎麽知道？」
「所以，你是要我努力喽？努力让韩老师喜欢上我？」
「虽然我不觉得为了韩靖那家伙有什麽好值得努力的啦。」孙一扬嫌弃地歪了歪嘴，他对韩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感冒，「不过，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叹了口气，不晓得该怎麽说才好。
「如何？」他架起拐子撞我。
「孙一扬，不是每件事都能靠着努力达成的，你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不想再聊下去。
说真的，我为什麽会喜欢韩老师，关於这点，我并不比孙一扬来得清楚明白，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喜欢上韩老师是个错误。
可是，那又怎样？
其实我也知道，我跟韩老师的距离太过遥远，不只是年龄的差距，身分的差距，还有一种他不可能会喜欢我的自觉。
当所有的差距一并加总，便成了我与他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像我和孙一扬说的，那不是努力就可以克服的难题，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努力没办法完成的事，例如恋爱。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选择喜欢上韩老师。
偏偏世界上也有很多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事情，例如恋爱。
所以，我喜欢上了韩老师。
我喜欢他，也只能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