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縷衣 — 第五章

正文 金縷衣 — 第五章

由於定远侯那句话捅了马蜂窝,导致那位倾城又倾国的周夫人不顾形象冲去打人,基於要给父母面子,周小珊当时就悄悄退了出去跑回屋里补眠,结果等她睁开眼,天都已经黑了。

周小珊懒洋洋地半躺於美人榻上慢慢回想今天的闹剧,先是那位哭嚎的管家――

「奼紫,今早见着的管家是什麽来头?」这国家民风开放到,男管家可以进入室见自家主子,这也算得上是奇事了。

候於一旁的奼紫正在做针线,听了自家姑娘的话便回答:「回姑娘的话,萧管家是夫人的陪嫁,专门替夫人打理内宅琐事。」

周小珊觉得头晕,她记得女方陪嫁管理内宅的不是都该是女的吗?

「喔,那父亲身边的管家又是……?」

「回姑娘的话,老爷身边专门打理的人是徐管家,她是萧管家的妻子。」

「哈啊?」周小珊一个不小心给发出疑问。女主人的管家是男的,男主人的管家是女的,而且还是专门的两夫妻,这是等两位主人要干架互掐时,两个管家也要陪着互掐吗?这都什麽乱七八糟的?

奼紫见自家姑娘很是疑惑不解,想了想放下针线道:「老爷与夫人其实是青梅竹马,彼时老爷已是定远侯世子,身边管理的皆是老定远侯给的人,其中那位徐管家就是原先伺侯老定远侯的女儿,那位原先是可以当姨娘的,只是老侯爷舍不得那位进了内宅被其他妻妾拿捏住,所以一直都放在身边当管家,所以,当初知道那位的女儿给侯爷时,夫人其实有吵闹过一阵子。」

霎时间,周小珊忽地瞪大眼追问:「嗯?所以徐管家是我的……?」

奼紫一时脸色有些尴尬道:「回姑娘的话,徐管家与侯爷没有血缘关系。」

周小珊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怎麽反应。换句话说,那位老侯爷身边的女子明明是老侯爷的人还跟别的男人生孩子?这麽劲爆的八卦啊!

眨巴下眼睛後,周小珊又道:「娘亲之所以闹是因为怕父亲收了那位徐管家?」

「回姑娘的话,是,夫人当时就决定不要嫁给侯爷了,所以才让萧管家成了身边的管家,彼时萧管家一直都待在国公爷,当时算得上第一位管家了。」

「国公爷是我的……外祖父?」

「回姑娘的话,是的。」

外祖父身边第一人居然给了小女儿,这里头难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原因?譬如说,穷下人爱上富家千金――今日听见娘亲上吊的事情时,那位萧管家可是健步如飞呀。对了,萧管家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那麽这个假设就不成立,估计是「从小看小姐长大」的忠仆吧!

嗯,那这假设就成立了,因为忠仆所以对主子担心,又因为明白姑爷是什麽德性,所以才跑来姑娘这儿来哭看看,说不定原本懦弱的大姑娘会开窍也不一定。

开不开窍她不清楚,换了个人倒是真的――那萧管家怎会以为她这见到父亲就躲的大姑娘能做什麽呢?思绪辗转巡了一遍後才有想法,难道不是要她去找大人渣说什麽,而是告诉她这个爹不可靠要她别再懦弱下去?又或者,别人只是好意来哭一哭顺便看看她――

啊!看看她!萧管家知道她被小人渣打到倒地的事情,所以藉由这件事来看看她有没有活着之外也要让她明白自己亲爹靠不住……嗯,八成是荣国公的基因太好,才会让萧管家觉得大姑娘的懦弱只是欺敌的假相,呼,好复杂。

「外祖父可立世子了?」

「回姑娘的话,国公爷目前都未曾立世子。」

「外祖父今年高龄……?」

「回姑娘的话,国公爷今年满六十了。」

六十呀……六十在古代来说真的算得上高龄了,这样的年纪还不立世子,难道是三个儿子都是不省心的?不应该呀,能做到吏部尚书的人绝对不是那类上不得台面的,难道是另外两个儿子里才有最喜欢的儿子?

「我记得……」周小珊闭上眼搜寻脑中记忆後才说:「外祖父没官阶吧。」

「回姑娘的话,是。」

周小珊忍不住揉揉後颈沉思起来。一个贵妃就已经很荣耀了,结果还有三个皆於重要位置上的儿子们,皇帝要说不想动荣国公府是不可能的,你一个臣子的荣耀太高最会被上位者认定「功高震主」,到时候,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都可以抄家满门,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她娘才会下嫁於只有侯位的定远侯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奼紫,你刚刚说娘明明都说不嫁了,又为何……?」

这一次奼紫沉默了有些久的时间才答:「回姑娘的话,因为国公夫人死前的遗言要夫人下嫁於侯爷。」

「国公夫人是我的外祖母……吧?」

「回姑娘的话,是。」

听奼紫毫不迟疑的回答,周小珊反倒笑出来,「奼紫,你不觉得这些基本常识我不懂很奇怪吗?」

奼紫移开盯着绣棚的花样抬头看去,「回姑娘的话,姑娘做什麽都是对的。」

这下换周小珊的笑容僵掉,心里真觉奼紫不去现代当服务业的员工太可惜了,那些公司老说「客人都是对的」,实际上真遇到奥客时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又不是机器人,怎可能真把情绪都撇开呢。

好了,那她明白自家娘亲和大人渣是什麽情况,估计这两人对彼此都不大对盘,要不是国公夫人――怕是国公夫人也明白小女儿嫁得太高对国公府是个伤害,才会选择称得上青梅竹马的周家吧!

「那麽,皇帝今年几岁?」

「回姑娘的话,已有五十了。」

周小珊这时忍不住皱下眉头。五十,比起荣国公自然还算小,但皇帝的年纪一直都不大长,这一位的年纪又是身为皇帝――「皇帝可立太子了?」

「回姑娘的话,没有,众人都说陛下自觉自己还不用立太子。」

还不用――其实是不想立太子的推词,因为哪个嚐到权力的人会轻易放手?

皇帝不放手最会使的就是长生不老。

「皇子们有几位?」

奼紫绣的花样正好没了,听了自家姑娘的话便启口:「回姑娘的话,目前还存活的有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最小的八皇子。」

还活着的,也就是说,那跳过的数字就是已死的……一共死了四位皇子,嗯,算多也不算,「公主很多?」

「回姑娘的话,是,最小的公主排行十三了。」

「一个都不少?」

「回姑娘的话,是。」

那这样看来,这位皇帝也算厉害了,皇子和公主没相差太大人数。

「皇子们的情况说一下。」

「回姑娘的话,皇子里,出府单住的是据说身子很差的四皇子,住於东阳街上,那里的邻居里就有荣国公府。六皇子住於西阳街上,那里的邻居都已武将居多。」

两人皆住於互对的方向,依照她脑子里的记忆来看,其实这两条街都在同一道上,只是方向刚好对立不说,连住的人都对立的,一文一武可不就是对立。四皇子住於文官街,六皇子住於武官街,外人看来,这两人势必是对立的,可她却觉得……这两人私下肯定有往来才是,毕竟城中这麽大,怎麽就选了个互对街?

「这是皇帝指给两位皇子住的?」

「回姑娘的话,不是,据说是宰相大人说的。」

宰相大人呀,那位邵临风的父亲……想到邵临风她就想到今天还有件事没处理――娘亲提到及笄又给了首饰盒是为什麽?

「奼紫,我和邵大公子……有婚约?」周小珊有些迟疑问。

「回姑娘的话,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娘亲今日会提到及笄和嫁人?虽说及笄後就要忙着找人嫁是事实,可问题是,她真觉自家娘亲今日提到及笄时语气有些怪怪的……

门忽然开了,伴随而来的饭菜的香味,这时周小珊才惊觉自己都没进食过呢!

嫣红端着托盘进来笑咪咪道:「姑娘,今日大厨房给姑娘的菜色很丰富呢!」

看见嫣红一一放下饭菜,周小珊虽对吃没什麽研究,但看看与平日不能相比的菜色看来,今天的确是丰富了不少,看来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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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周小珊忙了一天早早便睡下了,这时,守於室内的奼紫离开屋内,对守在门口的嫣红一点头匆匆走向小径,几下便消失於墙内的暗门。

暗门内又是别有洞天,一望过去皆是苍郁树林环绕,脚下走的小径,不用拿灯也能走的熟悉小道带领奼紫进入一座奼紫嫣红的花园内,当她看见一个背对自己的人影时停下脚步行礼:「见过夫人。」

沐浴月光下背对奼紫的周夫人,停下手中整理花枝的动作缓缓道:「珊儿睡了?」

「回夫人的话,是。」奼紫起身低垂脑袋答。

周夫人原本微弯的身形继而站直,手中的剪子交由一旁隐於角落的仆妇後才说:「你把今日珊儿的行程和说过的话都描叙一遍。」

等奼紫说完的半晌後,周夫人已坐於美人榻上,依然维持背对的身姿,听完奼紫的话,她沉思一会儿才说:「问到皇子的事情时可有说什麽?」

「回夫人的话,姑娘只有问。」

「呵,只问不说嘛,这丫头倒是真的开窍了,好了,你回去吧。」

奼紫又行了礼应了声後才转身走人,直到奼紫的脚步声听不见半分後,周夫人才看着面前的芍药开口:「秋月,把你查到的事都说出来。」

「大姑娘今日醒来就遭萧管家哭诉事情,其中没有旁人进出姑娘房里,一听说夫人自缢之事便赶来了。」

周夫人一手摩挲小几上的茶盏又问:「耀宗打她的事……?」

秋月停顿一会儿才说:「大公子那天在竹园〝办事〞,被大姑娘瞧见了。」

听到「办事」两字,周夫人抓紧了茶盏冷声问:「是谁?」

秋月低垂脑袋缓缓启口:「是那位的女儿。」

「匡当」一声,茶盏被砸碎於小几上,几块碎瓷片都扎进了周夫人的手里,秋月不敢上前依然杵於原地,周夫人气得不轻,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然候才恨恨道:「所以,他当真下狠手了?」儿子,这个儿子当初是生来稳她的地位,甚至……甚至她还以为,他会看在儿子的份上对她好一点,可笑呀,可笑……

「是挺重的,奼紫找着大姑娘时……气都没了。」

哗啦啦的一声响,小几上的东西全数被周夫人给挥下地,气得站都站不稳的周夫人当真是痛心疾首,当初,那人如此对她,现在,她的儿子也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麽?她究竟做错了什麽让他们父子如此糟蹋她?!

眼泪不停地逸出,掉落於土地上根本无声,可她却觉那眼泪声响像在拍打於心房上最痛的一根刺,让那从未拔出的刺更加深入了一点。

弯着腰觉得胸口的疼痛没那麽难受後才站直身,缓缓喘上几口气後才道:「大公子如何了?」

「没有伤筋动骨,用了宫中的药後,三天後就能下床了。」

周夫人这时倒气笑了,「用宫中的药?他也配?」

「奴婢知晓了。」秋月应了一声才离开。

周夫人仰头望着今日的月亮心中想:娘,你就不该叫我嫁给他,不该嫁的。

秋月离去的同时没注意屋檐上也有一个身影匆匆离去,直至跃至南院书房时才下地进入。

屋内很暗没有点灯,但端坐於书桌前的身影浑身皆是魄人的气势,黑影立即跪於地上将刚才听见的所有事皆脱口而出,包括奼紫向周夫人提起大姑娘的事。

定远侯听完只是挥手让人出去,自己疲惫地用手摀嘴不禁於心里叹息。

儿子做了他当初也做过的事,这个消息怪不得能让她那麽伤心,想到她落泪了,他就觉心房里的那颗肮脏的心居然也疼痛起来,不该呀,周俊文,你没资格觉得痛,这份痛,是你自作孽得来的苦果,你就不该呀……

仰头闭着眼,思绪快速运转起来,女儿怕是知道大儿做了什麽事,目前看来那似乎於鬼门关走一圈的女儿聪明了不少,但就怕她揣着这个把柄,大儿那边会做出什麽蠢事来,他那个大儿呀,当真和年少的他没什麽两样,只是,他是在失去了最爱後才明白该怎麽做,但大儿……

她说大儿不配用宫中的药,那麽他便顺势将大儿送去庄子上养着吧,现在是秋闱的关键时刻,他可不想大儿又哄骗女儿出门去,女儿那张脸……

「文哥,你说,是牡丹漂亮还是我漂亮?」

似乎从遥远的记忆里窜出这麽一个快遗忘的记忆,那倾城倾国之貌自然比一朵牡丹还美,可她偏偏太美了,美得让人做错了事犯下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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