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四‧風波初起〉#5

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四‧風波初起〉#5

『小妹,究竟发生何事?』张允恒扬声一问,他恍然回神,自那女子眸潭中移开目光,看向张允恒。

只见张溶溶轻巧地走上前来,插入了清脆娇俏的嗓音,『方才那俩人恶言欺侮静妍呢,要不是我……』

静妍?黎久歌随意听着,在张溶溶的话语中攫住了这二字,不知怎地觉得有些耳熟,教他不禁思索起来,一双眸也随着思绪,不经意落在女子身上,连张溶溶对他轻轻娇嗔了几句,他都没仔细听清。

『瞧我又多耽搁了静妍这一会儿……』

『今儿个太晚了,下回再正式介绍静妍给大哥认识吧……』

静妍、静妍……

张溶溶话中几番叫唤,次次加深了黎久歌脑海中的印象,他彷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三弟,你真爱说笑,堂堂将相之子,怎可能不识向静妍?要不,这街言巷语相传不绝,你也总该有点印象吧?』蓦忽间,不日前与殷神风在遇仙楼中的对话自记忆中一跃而出,历历地浮现在脑海中。

『向静妍?』他恍然一悟似地喃唤出声,在她告辞离去,越过自己身侧时。

女子似是闻得,顺声抬眸,目光相接一瞬,她却匆匆然别过眼,点头扯出一笑,迤逦而去,在他那双格外浅色的褐眸之中留下一抹温婉清灵的残影。

原来,她便是向丞之女。

这回,他识得了。

初秋午後,日光不炙不灼,远天之处一抹浅灰薄云翳去了日晒,滤去几分明亮和暖,反有几分阴凉。

一辆素简轻便的车马,蹄音沉沉跫跫,车夫放轻了拉疆力道,让马儿悠缓低声地放蹄前进,深怕吵扰了高墙夹道中肃穆宁静的氛围。穿过宫门左右阙,来到宣德门前,驻守宫门之禁军卫兵微微看了那辆车马及车夫一眼,无有拦阻地放行而过,答答蹄声拖曳着一道轧轧车轮声,相互错落,直至来到端礼门,方逐渐缓止。

已稳然停住的马车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後步下,前方人一袭品官紫袍,下了马车,便带着温煦的笑容朝着端礼门之守卫微微颔首,那过於谦虚温雅的斯文气息,有时让人有难以想像,他便是这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左右朝政之权的宰执。

「向大人。」两侧守卫如常行仪,因压低了头,只看见一袭淡湖蓝色裙裳,步履轻盈地随在向延恩身後,曳着裙摆,穿过端礼门,一抹若有似无的幽香随之飘抹过,待两人复了礼,抬起头只看见一女子背影。

正殿宫门,虽罕见女子进出,然两名守卫却不消思索,便能猜知女子身分。

一入端礼门,距离文德殿尚有一小段距离,向云烟入宫的场合,几乎都是宫宴盛会,多在皇城西侧的集英殿内或是殿外园苑中,未曾涉足前宫殿舍,然她仍知晓文德殿平时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常参官与执政官之处,向云烟亦步亦趋,随在向延恩身後,安静温婉,不敢吵扰这朝政机要之地的安宁。

「穿过眼前文德门,便是文德殿了。」向延恩已是习惯此处氛围,并不格外拘束,他微微别过头,轻声提醒着身後的向云烟。

「占用了爹处理公务的时间,女儿甚感抱歉。」向云烟浅浅歉然一笑。

「烟儿你说这话,可是要连爹也生份了吗?」向延恩瞥了向云烟一眼,早知女儿脾性,他也只是温雅一笑。

「正因是父女,才更应该要说的嘛。」她淡然话语中,掺上几分孩提时代偶尔会在向延恩面前显露的娇稚。

向延恩听得,心里不禁泛上一股浅淡的欣悦。

他忘了是自几岁起,当别家的女娃还在玩泼撒娇时,向云烟已是一个娴静的女孩了。偶尔他会想,是否因她怕自己在政务操劳外还得挂心她之事,才收敛起同龄的稚气,但当他这般问时,向云烟却又露出同龄女孩般娇稚的笑容,轻轻扬高了声音:

『难道爹觉得全天下的女孩儿都只有一个样的麽?』

这句话倒反教自己哑口了,他宠溺地一笑,也笑自己杞人忧天。

不知觉间,两人已跨过文德门、穿过两侧钟楼及鼓楼,来到殿前,两侧内侍不待通报,恭敬福身行礼後便推开了门示意二人直接入殿。

跨入这天子平日处理政务之所,向云烟微微低了头,随着向延恩入殿,以示恭敬,一片肃穆凝重气息在门扉之後迎面而来,然向延恩正要宣声觐见,却见前方御用的桌案前并无皇帝身影,反是一道身影自一侧的座席缓缓站起了身。

「向大人,皇上在他处有事耽搁了,故让下官先过来,替圣上问令千金几句话。」一道男嗓缓缓响起。

「此是小女,劳烦雷大人了,」向延恩谦然说道,又微微转过身,引见向云烟,「烟儿,见过三司副使雷大人。」

「民女云烟见过雷大人。」向云烟礼貌性抬了头,望着对方双眼,而後撩裙福身。

眼前雷有终面容方正、墨眉浓目,一派正直耿然模样,向云烟依稀记得父亲所言,雷有终在此次茶盐一弊之中,被降俸处置。

「向大人,皇帝令人备茶於此,还请入座,接下来便是下官与令千金的对谈了,」雷有终官袖一摆,出言示意,向延恩亦从善如流,从容入座,雷有终不拐弯抹角,启声便剖入正题,「关於秘笺一事,圣上让下官听取向姑娘欲辩之言。」

向云烟水眸一敛,略略思索,方清朗启唇:「茶盐榷案一事,不敢否认,云烟确实知晓,然朝堂之事,云烟一介闺中女子,见识不足,莫敢妄议,更遑论私自查证。但既是国家民生大事,又无法毫不悬心,故确实在心中惦念了几日,直至某日闻得敝府车夫家书中,道诉东南茶民之苦,方不禁有所臆测,且……确与秘笺上内容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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