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一‧三世為人〉#4

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一‧三世為人〉#4

「拾翠,丞相今日起值政事堂吗?」拾翠与挽红将晚膳送来绣楼与向云烟时,向云烟问道。

向来她都等父亲下朝後与之一同用膳,除非向延恩轮值政事堂,不会回府,才由仆人将晚膳端至绣楼。

「是的,」拾翠恭敬答道,「大人傍晚还特地遣人回来通知,叫膳房赶紧准备晚膳,别让小姐饿着了。」

「是今日啊,我竟没记清,真是该死。」向云烟啐了啐自己。方才才想着今日父亲必是又忙晚了,正欲传人叫膳房慢些炊煮,以免父亲回府时凉了饭菜。

「不是的,今日本应值宿的张丞相今日身上有些不适,大人这才替他值政事堂的。」挽红回答道。

向云烟听闻挽红答话,淡淡一笑,柔柔说了声,「爹总是这般。」

「小姐快些吃吧,别让饭菜凉了。」拾翠看向云烟说了一阵话,赶紧催着她吃。

「知道了,全府里就属拾翠最像个老嬷嬷,老爱东叮咛西嘱咐的。」向云烟看拾翠那般着急着要她用膳,她连忙打趣她。

「小姐怎这样调侃拾翠,难道小姐敢说拾翠服侍小姐服侍得不好不妥贴麽?」拾翠闻向云烟调侃自己,扭过头嘟着嘴牢骚道。

「是是是,拾翠服侍我服侍得最是周到妥贴了。」向云烟被拾翠的反应逗笑,赶紧拿起银筷,夹了些菜到自己碗里,让拾翠看清自己正要开动了,以安她一颗心。

「小姐,挽红帮您收拾书案吧。」一旁挽红见向云烟称赞拾翠,也争胜似地做起事来。「会服侍人的才不只拾翠呢!」

挽红赶紧伸过手,收起一本本原先乱摊在案上的书,叠在自己胳臂弯中,欲等回儿便拿回书柜上归位。

向云烟看着身旁逗趣的两人,兀自笑得开心。

「小姐,您这架上的史书全读遍了,怎老爱看这两页,都翻皱了。」挽红正收拾着,看着其中两本所翻至的那页,书角有屡屡翻折的皱痕。

「我就爱看这两页不行麽?」向云烟瞥了挽红一眼,顶嘴似地答她。忽而又开口问:「丞相是今日起值十日呢,抑或只暂代这一日?」

一旁拾翠细细思索了,食指伸在颊旁点了点,才答向云烟,「应是只有一日,四日前大人方值完一轮。」

「那好,明日替我备车马,我往遇仙楼去。」向云烟吩咐道,一面舀了一口翡翠羹汤送入口中。

「小姐去遇仙楼作啥呢?」挽红好奇问道,「有什麽山珍海味咱们膳房做不出来的。」

「挽红你糊涂啦,」一旁拾翠连忙啐她,「大人素来最爱遇仙楼的煎夹子与菊花糖饼了,每回十日轮值毕,小姐都要亲到遇仙楼点买回来的。」

「小姐每次都只带你出门,我怎知你们都出门干什麽去了?」挽红吃味。

「如你明日安分细心些,别沿街嚷叫,这回带你去又有何不可。」向云烟笑道。她出府时向来都带上拾翠,便是看拾翠个性沉稳,不会大喇喇地引人注意。而挽红个性直接,虽单纯可爱,然在外头不比府里,总是要低调些好。

「小姐放心,挽红定安安分分的!」挽红拍着胸脯应道,听向云烟明日要带她出门,语气里不免几分兴奋。

「那拾翠这就去吩咐车驾。不打扰小姐用膳了。」拾翠拉了拉一旁挽红的衣角,示意两人退出房间。

挽红随着拾翠走出房,顺道将方才收在臂里的那几本书归到柜上,才出了房门。

向云烟看着她摆上架那些书,眼睫微微一沉。她总爱翻那两页,看着书上墨字记述、描绘着自己所认识的那人,或飞扬跋扈、或默然无语,提醒着自己,今世是为何而生。

然她看遍史书,不过为了找他的踪迹,想找他又出现在哪一朝哪一代,是否与转世於此的自己错身而过。

她常常看着史书,暗笑自己的痴。

若他真又转世,怎是自己看得出呢?前两世,那一个灵魂不就投世而成两个大相迳庭的人麽?

然她仍固执如此、痴迷如此,不肯醒悟。翻遍了经史子集依旧寻找着。

皇城之中,人人赞她是才女,这样的称誉,总让她惶恐。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眼里她的才识,不过是因自己累了二世的记忆、二世的才华,降生於此。她的前世,本就是官家子女,只因她未曾饮下那孟婆茶,未曾回到那无缘无明的状态,因此顺着故尘旧缘,又生入了官家之中。

然她未曾忘却,自己自始至终,是为了还情而生的。声名利禄,她淡然视之;繁华红尘,她不欲招惹。

她本是喜爱宁静、喜爱独处的,及笄之前的自己不曾随父亲参加过任何朝中盛宴,然及笄那年,因一纸不小心误掺於向延恩所拟奏摺之中的诗篇,为皇帝所惊叹,向云烟才名,一夜之间漫於朝野。

连两年闻喜宴,皇帝皆特诏她与宴。

这起先只是一桩意外,向云烟本欲推拒,然思索几日,心念一转,或许那般场合,更有助於自己寻找那人,於是她应着皇帝之诏,风光出席。

那一年闻喜宴,她结识了赵元偓。

她偶尔想过,会不会是六王?前两世,他都那般轻易地被自己所吸引,今世恐也是不例外的吧?赵元偓偶尔染带一丝沧桑的温文儒雅,也总让她觉得熟悉,让她不禁回想起初初那一世的他。

或许便是六王也说不定。

就当她如此思索时,她才会赫然记起,在黄泉路上,孟婆所说的话。

『你可知,因这两世的创痛,他已经决定转生为一个无心无情的人。』

不会是六王,不会是那个总是温温柔柔对待自己的男人。因为再世的他,已决定不再去爱。

当她终於心无旁骛、可以无所牵绊地去爱他的时候,他已决定不再爱人。

兀自陷入思绪中无可自拔的向云烟,蓦地失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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