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喜欢上他,还是,喜欢那份捉摸不定的暧昧?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那麽又为什麽,我还会隐隐作痛的难过?
我没有让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告诉妍依。就这样内心孤独的熬过一段日子,才能在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不再失落。
我明明没有封锁他,可是他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再也没有连络过我,如果不是上头还留着对话纪录,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麽妄想症,幻想自己跟谁暧昧了一样。
他是真的。
我心动的感觉也是真的。
只是,他对我的感觉是,练习用的。
就像有的人分手还要练习一样,告白也需要练习。
说来奇怪,我不恨他或怪他,他的脸书也没有把我封锁,我们最近成了彼此沉默的赞友之一,就好像那一段聊天,只是一种假象。
我对爱情的这种不强求的态度,老是让人怀疑──我是否真的喜欢过。
「因为,会留下的人,自然会留下。留不住的人,再怎麽哭喊,都只会破坏回忆的凄美。」我不小心呢喃出声,偷瞄了店员一眼,发现他竟然不小心打起瞌睡来了。
叹口气,一团雾气印在眼前的玻璃上,我在上面画了一个爱心,想着爱用画的很简单,可是要真正了解其中,却很难。有的人花上一辈子可能也搞不明白,但有的人彷佛命中注定,仅仅一眼,就知道自己可以为了那个人付出一切。
我撑着下巴,看着天空渐渐透出一点月牙白,耳边回荡起一些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楚却一点也不在意。
就像幻听一样,那些声音离我很近,却总听不清楚。
那是,我遗失的回忆之声。
它们偶尔会像这样零乱的出现,让人根本听不懂,也懒得去探究。
「那段日子,我们到底都在聊什麽呢?奶奶。为什麽,你从来没有来梦里找过我呢?」
别人都说,亲人过世的话,会回来梦中看亲人最後一眼,可是我等了十年都没等到。
缺爱。
我忽然在脑海冒出这个单字。
妍依常说,我是个典型的缺爱的孩子。
当然她并没有冒犯我的意思。她只是说,由於我从小活在一个缺爱的环境里,少了父母的爱长大,虽然有奶奶疼,可是奶奶为了养我要工作,她说我一定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不哭闹、当个会帮忙做家事,会乖乖待在家不乱跑的孩子。
她说得很准,我根本没有告诉她那麽多,她却像偷看过我的回忆一样,句句说到了重点。我想她天生就适合当个销售员,有天不卖彩妆了,去卖任何的东西一样能赚钱。
缺爱。
因为从小缺乏爱,所以让我不懂得怎麽去爱。
我猜,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爱无能。
「我也,不想啊。」最後这句我说得很小声,小声到,希望连自己也听不见。
太阳正式的冒出了一点点圆,刺眼的阳光让我的疲惫感更重。
回去梳洗後,我就这样整夜无眠的上工。
有时觉得电影《钟点战》的世界跟真实世界无异,我们拼了命的做着劳力的苦工,只因为若是一天不工作,就会饿死。然而这份劳力之路彷佛没有终点,在这底层的人们,被压得连思考梦想的余裕都没有。
但,梦想?能去追梦的,又怎麽会是平凡人。
敢踏出那一步的,必须拥有很多幸运跟勇气,还有家人的支持吧。反正不可能会是我。
角色再次对换,打了卡、上了工,站在结帐的位子上,我被早上一波接着一波的客人给忙得没有时间想睡觉。
等到尖峰时间褪去,都已经快中午,又得面临另一波尖峰。
突然少个人手很困扰,这让我跟另一个女孩忙到昏天暗地。然後抗压性还没经过磨练的她,还得面对奥客的攻击,光是早上就被气哭了两次。我没有时间安慰她,能做的就只是顶替她的位子,让她去冷静一下。
「呼……」我靠着冰箱,偷闲的叹口气。
旁边站着一名准备选购饮料的男人,他直直的盯着我,那眼神也有几丝跟我一样的疲惫。他一身正式的西装,领带被他故意的拉松了一些,显然是中午出来休息的。
我快速的让开路,躲回结帐台。没一会,如我预想,他买了便当跟饮料,便默默的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几分钟後,他的电话响起,他快速的走到超商外,立刻换上一副开朗的模样,喋喋不休的讲了将近十分钟,才又恢复冷静的表情,吃完那已经冷却的便当。
「副店,你老是用那种样子观察客人,很恐怖欸。」郁薇飘到我旁边的说。
「我只是在发呆。」
「像我看着客人的时候,都只是想着怎样可以让他忽然跌个狗吃屎之类。」
「你的怨气也太重了吧。」
「是副店你的内心太强大了啦,居然有办法在这种地方待这麽多年。」
果然,她还在为早上的几个奥客生气。
我没时间开导她,因为紧接着忙补货等等的,转眼又下班了。而且那可恶的店长,又让我做没有加班费的班,硬是拖了我两个小时才让我走。
「啊啊,标准的钟点战人生。」回到家,窝到电脑前,疲劳立刻减少一半。
想起店长说什麽,反正我单身,那麽早回家也无聊,就帮帮店里也没关系。我总是在想,他到底还能无极限的说出多少混蛋话。
这晚,我没有等到一点,就累到失去意识的在地上睡着了。这种睡法挺夸张的,就好像昏迷一样。一直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徘徊在哪里,却也没有回到现实的动力,异想天开的以为可以永远沉睡下去。
*
「好啊,那就这样一路睡到死,我就拿你上次酒醉的照片当遗照!让你死得不安宁!」
听完我的一番说词的妍依,气愤的说。
据说,我真的睡昏了,睡到隔天中午都还不省人事,下午店长就连络了紧急连络人,也就是妍依,才让她急忙请了假跑来我家。我一直睡到晚上快九点才醒来,算算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而已。
「二十四小时!有人没事会睡那麽久吗!」
「因为前一晚失眠了。」
「霍又安,你真的该找个男人,不然我们很快就会替你办丧礼了。」赖文威也出现在我家,他是妍依的同居男友。
「不会啦,我整天被你们诅咒到现在都还没死,我命应该很大。」
妍依瞪了我一眼,「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固定客户叫谢柏奕?」
我边喝了好几口粥,边慢慢启动睡了太久的大脑,「好像……啊……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
「果然,他找你规画过好几次行程对吧?」
赖文威接着说,「他是我客户的朋友,跟客户聊天时意外聊到的,才知道世界竟然这麽小。」
赖文威的职业是婚纱工作室的摄影师,他跟客户在讨论拍摄地点的时候聊到了旅行,那位客户才推荐他可以找我规划行程。
「那个谢先生对你的评价很高喔,听我客户说,他只要听到有朋友去旅行,都会推荐你。」
「是喔。」我怎麽有种不详的预感。我继续像个看戏人,边喝粥边看这对情侣要说什麽。
「所以呀,我们已经立马约了吃饭,他知道要跟你见面吃饭,开心的不得了呢。」妍依笑咪咪的说着,简直像个急着把女儿嫁出去的丈母娘,深怕女儿卖不掉一样。
「不会吧。」我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们,「这就是你们对待一个病人的方式?」
他们俩完全无视我的抗议,欢乐的说着已经选好了哪家餐厅,订好了哪个良辰吉日,我看他们只差没把婚期也订了。
最後,他们果然又讨论到吵起来。一个是专业摄影师,一个是专业彩妆柜姐,我不懂职业完全没有冲突的他们,怎麽会老是吵起来。
他们俩都想要握住一个主导权不愿放手,每次总是拉扯到绳索断裂才肯罢休。而最後总是赖文威低头和好。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以前我跟张在宇。
不同的是,他们总能在这爱吵闹的关系里找到一个渺小的平衡点。
「我已经要求你们店长让你在家休息两天才能上班,否则我就要去劳工会抗议,他已经答应了,乖乖把粥喝完,我们回去罗。」见她一个劲的交代完,我连回话的反应都来不及,他们已经关上门了。
我慢慢的又躺回被窝中,为自己突然多得两天假感到开心,也可以想像的到,店长被威胁的表情会有多有趣。
唯一可惜的是,人生不会因为渴望结束就能结束,事与愿违才是世界定律,生命总是给了不想活的,却没多给想活下来的,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