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却摆手道:「此话可绝非信口开河。姑娘既听了楚某欲来寻师傅救命,又知晓当年那号碎心狂魔是何等人物,当也明白,师傅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此话一出,屠凌筠惊出了一身冷汗。楚渊所言确实不虚;若夏倾河在此,她怕是敌不过五招。想她出生入死存活至今,竟还犯了如此大意,也是心高气傲,实当警惕。
「是嘛,俺若与楚老弟要害妹子,让庄师叔寻来可不就几个巴掌打花你屁股?如何又需一
路忍让?」
思量後,屠凌筠本想就此收了枪,却不想李铁山竟出此言,当下枪尖一转,道:「那今日我便与你比划比划,瞧是谁打花谁屁股!」
屠凌筠这也是藉机生了事,掩盖失态。且她原先便十分看不惯李铁山那粗野性子,本就寻思着教训一番,省得他成日贫嘴。
「等等等等,妹子有话好说,何必谈个屁股便……哇!妹子来真的?」
「哼。」屠凌筠冷哼,也不欲多费唇舌,挺枪便刺,却未运全力,只想给个教训。
「姑娘且慢!」楚渊大喝一声,竟真喝住了屠凌筠。
「依楚某看,这屁股……」
「找死!」
白衣银枪点桃花,玉面铁爪挠风沙,虎目铜臂戏鱼塘;少年英杰,相逢不问,哪管世间恩怨把人隔。当是枪花点点、拳爪争锋,翻腾跳跃间,似是轻盈飘逸,又似杀机四伏。
如此打了一阵,三人皆未施展多少劲力,彷若比试,亦如同玩闹。
如此景象,一如当年楚渊与夏玲儿周游於山林间,相互比武试剑;虽各施手段,却无喋血杀意,反有些许童趣。
待三人各自收手,楚渊不住叹道:「当年与玲儿在此习武练剑,亦不过如此呀,怎知如今会是这样一般光景?」
屠凌筠亦是感伤,当年与师兄弟情同手足,如今分道扬镳、决意复仇,竟一时唏嘘不已。
见得二人神伤,李铁山倒是无甚感慨,道:「老弟能让碎心狂魔所救也是造化,想我李铁山一身铜筋铁骨,当年也是险些命丧荒野。」
「如此说来,倒不知李兄当年如何脱困?」
「哎,俺当年虽没师傅他老人家那拳脚,却也学了些横练功夫,扛倒是扛住了官兵刀刃,怎知逃着迷了路,又丢了粮食、寻不着水源。也幸亏几日未碰着豺狼虎豹,否则可得成了一缕荒野孤魂。」
「莫不如说我俩身陷如此险境,却皆能安然无恙,也是命中造化了。」
「是呀,如此说来,当年我们那个……」
李铁山嘴快,却立即警觉屠凌筠还在一旁,便闭口不言。
「一切安好。」楚渊总算明白李铁山所言,定是那鸾凤宝珠无疑。可屠凌筠在侧,也不便明说。
「二人遮遮掩掩说什麽呢?」
见屠凌筠追问,楚渊忙答道:「乃是李兄与楚某当年结义信物。」
「是为何物?」一番比斗,屠凌筠见楚渊身法灵敏、极熟此地一草一木,原已信了七八分,却又见二人鬼祟,便又起疑心。
「此物污秽,不足与外人道,还请姑娘海涵。」
「哼,我素日征战沙场,如何又见不得一点污秽?」
「可屠姑娘怎麽也是姑娘家,此事……」
「大丈夫光明磊落,切莫支吾其词。」
「既然如此,楚某便照实相告。」
「老弟不可呀!」李铁山面色几次变换,却终是将话脱口而出。
屠凌筠却是杏眼一瞪,吓得李铁山连忙摆开架式,还当枪头又该要刺来了。
楚渊一叹,只得说道:「无妨,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楚某只能直说。当年与李兄共患难,活得清苦,莫说食粮,即便是衣物亦需得共用,因此我二人便各以身上所携之物结义为兄弟,此物即是--亵裤。」
「……」
「若说此物,乃是家母亲手缝制,论工艺定是好的。论材质,亦是一等一……」
「住口!」屠凌筠胀红了脸,转身便走。
亏得李铁山本就是黑脸,如今也看不出脸黑,否则屠凌筠立即便能瞧出楚渊胡诌。
再说屠凌筠生在名门纪家,是纪宇寰嫡传,又与邪教对敌杀出了威风,哪儿能遇见过此等无赖?
楚渊见屠凌筠走远,回头向李铁山一笑,便追了去。李铁山亦笑得开怀,心道楚渊这小子倒是长进了呀。
出了夏倾河居所,屠凌筠却是不识得路,只得依循着记忆向回走。
楚渊早先便察觉了方向不对、出言提醒,屠凌筠却只当他又信口开河。只是天险苍冠岭如何是能让人凭藉记忆胡闯的?
见走了好些时辰、景象愈见陌生,屠凌筠面上淡然,心头却也没底。
此时,忽有粗野男声道:「哦?挺水灵一婆娘,小娃娃如何在此晃荡?」
三人回头,见一九尺大汉,膀大腰圆、胸宽背阔,面上胡须鬓发杂乱无章,右目灰白,似是不能识物。
楚渊心下惊疑,此人虽生得三大五粗,行动间却无一丝声响,必也是一方高手。虽知苍冠岭潜藏众多朝廷要犯,可此区既有了夏倾河,便不该有其余高手才是。
「你是何人?」屠凌筠枪尖已是蓄势待发。虽未交手,她却早已明白,那人武功在自己之上。
「老子姓甚名甚早便忘啦!倒有个江湖浑名,人称熊二爷。」
「拆骨手熊二爷!」李铁山屠凌筠皆是惊呼出声,却是楚渊六年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熊二爷之名毫无反应。
「哦,两个娃娃还知我熊二爷名号?如此甚好,也免去我一番麻烦。」熊二爷面露怪笑,道:「大爷要那女娃,其余两个娃娃滚吧,大爷今儿欢快,饶你们不死。」
屠凌筠闻言不禁咬牙。若这二人果真依了他的话逃了,那自己岂不真要落到他手上了?
却听得楚渊道:「前辈名号倒未曾听闻,只是不知你可曾听闻夏倾河这名号?」
「嘿,还是碎心老鬼的人?那死家伙早便下了山,哪里又与你们扯上干系?」
此话一出,屠凌筠便知楚渊并未说谎,自己也是鲁莽了;只是如今不知该如何逃出这险境。
楚渊见熊二爷似有忌惮之色,便道:「那前辈可曾见过此招?」
话音未毕,楚渊双掌探出,十指刺入身旁树干,直通至指根处。随後双臂一收,便是两丸木块握於掌间。
「哼!」
劲力一发,木块随即碎裂开来。
「叉返爪……碎心老鬼还有个徒弟不成?」
「正是。」楚渊笑道:「家师前些时日虽因故下山,却不想如今回了此地,竟有机缘遇上了前辈,不知前辈可有雅兴回夏府作客?」
「……」熊二爷面色严峻,似是忌惮,又似狐疑,却是许久不言语。
屠凌筠听二人谈话,当即收了枪,却并不言语。李铁山也强制镇定,如若无事。
忽的,熊二爷大笑道:「哈哈哈哈,只知碎心老鬼前些时日下山逍遥去,却不知如今还回来了。咱们这算不打不相识,也是误会一场。」
楚渊不动声色,依旧笑道:「无妨,得见前辈也是荣幸之至,一会尚要回头寻师傅覆命,不如前辈一道前往如何?」
「哈哈哈,小兄弟一番盛情大爷实难拒绝呀。」熊二爷双眼紧盯着楚渊面庞,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便又道:「只是我还有些事儿要办,实在不便前往叨扰,还请替我向你师傅道声好呀。」
「虽是可惜,但若前辈有要事,那楚某便不耽误前辈了。」
「嗯,小兄弟好好修练,未来必大有用处!哈哈哈哈哈……!」熊二爷大笑着扬长而去,敏捷非常,全然不似魁梧笨重之人。
见熊二爷跑远,楚渊终是长吁了口气。
「那拆骨手熊二爷竟藏在这,无怪官府捉拿多年未果……」李铁山低喃,心头也是发颤。
「那人究竟是何来头?」
「你不知拆骨手熊二爷?」屠凌筠刚想佩服楚渊临危不乱,又听此无知言论,不免心中疑惑,却立即又明白过来:「若六年来你一直在此修练,会不知此人倒也属正常……」
李铁山却抢先道:「那家伙爱好女色,且心狠手辣、力大无穷,能空手卸人四肢,又有踏水无痕之能。五年前凭空出世,组了个流寇团夥四处烧杀掳掠,因而受官府追拿。」
「他本仗着一身武功倒也不惧官兵,却行事嚣张跋扈、得罪了众多侠客好手,三年前受众人围剿於雀塘河畔,贼寇团夥几乎被杀尽。熊二爷负伤逃窜,此出後便再无消息,不想竟也匿於苍冠岭……」
「先离开此地再说。」楚渊当机立断,引路又往回走。
屠凌筠与李铁山默默随之穿行於山林。
此地楚渊虽不熟悉,却因多年经验而稍能分辨方位,倒也无迷路之险。
正当三人走了好些时辰,欲稍加修整再上路时,忽又听闻人声。
「三个娃娃此去莫不是要寻夏倾河?」
三人听闻此声皆是一惊,回头却见熊二爷已乘破竹之势扑身而上。
楚渊首当其冲,当下照着熊二爷面部便是一爪,可熊二爷何等武功造诣,岂会让他抓着?
「看拳!」李铁山见楚渊让人扣住了腕部,大喝一声,人却纹丝未动。
另一侧屠凌筠磐龙铁枪已然杀到,一枪直捅熊二爷背心。
熊二爷不想这三个娃娃竟不惧他威名,立时便发出反击,竟也有些猝不及防。
松了楚渊,熊二爷闪身闭过枪尖,又向屠凌筠扑去。虽不知此女是谁,但三人之中便属这女娃功夫最高;若不先制伏,恐也是个隐患。
「大块头,看腿!」李铁山又叫,此次熊二爷却是不理,抬掌便要去夺枪,却忽觉裆部一阵疼痛。
「小子,卑鄙!」
熊二爷怒吼之时,楚渊叉字诀又是点向他脊髓,教他不得不避。
李铁山却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他本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却也知自己不如楚渊那般轻灵,亦无屠凌筠远攻优势,而这身硬功夫怕也扛不住熊二爷怪力,只好出此下策。
三人一番猛攻,竟一时牵制了熊二爷发挥。
「滚!」熊二爷暴喝一声,猛拍开铁枪,随後以肉掌直面楚渊指力。
楚渊目光一凛,十成功力猛然点出,欲将熊二爷双掌废去,不曾想,劲力刺入那双掌竟如泥牛入海,化得无影无形,令指尖不得再前进半分。
「快走!」楚渊暴喝一声,抬腿便要踢,可这点伎俩又如何伤得了熊二爷?
只见熊二爷双手一甩,直将楚渊甩离地面,随後一腿狠狠蹬向腹部。熊二爷何等劲力,这一脚直将楚渊蹬飞十多米远,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此时屠凌筠与李铁山倒不矫情,已是跋足狂奔。
「小娃娃,想逃?」
--熊二爷勾起唇角,笑得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