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仪安
一个不算熟悉，却也不是生疏的名字
反而有种亲切感
明明只相处了一年，她却比任何人了解我
相反的，我却因为每天比她早起，急着出门，我连她的作息都不了解
但是跟她聊天，有种快乐的感觉，或许她少了一种心机吧…
她是我的直系学妹，小我一届，我们是室友，现在也是
我们两个合租一个两房一厅一卫浴还附基本家具的套房
现今的她，是一个再实习一年就可以毕业的大女生了
时间，非常非常的快
就像我以为会很长很久才会到达的走廊
也给了我一个尽头，和一间病房
这间病房很不一样，是这层楼最偏僻的病房，302号病房
我领着周仪安转开了门把
却在转到底前听到了一句话，从门缝传出
"拔管...好吗？我不知道..."
是家属的声音，我的手没有推开门扉，也没有离开冷冰冰的门把
周仪安也没动，因为我听不见任何有关她移动的声音
"爸爸每天这样应该累了吧…不管是日复一日毫无改变的生活，又或是痛到受不了时还得吞药的日子..."
妻子语毕，先生的语气就追了上来
"我...不知道...真的"
我可以感受到身为一家之主的重担下，所紧紧包覆的迷惘
我悄悄放开门把，改成敲门的方式
"高医师吗…请进"
我回头看了回周仪安，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就回头了
我只是想看她在不在
我重复了我本来要做的动作，进了病房
"伯伯睡了吗？"周仪安悄声问道
"是啊…吃完早饭先躺了下"
站在床边的妻子回答道，她一身素色的裙装和低马尾，显露出她的疲倦
在周仪安向家属请安问候时，我拿起昨夜值班护士在床头留下的夹板微蹙眉头
我一个颔首，示意周仪安先顾着李老先生
再请李家家属出了病房
我轻倚着病房对面的走廊墙壁，翻了下夹板
李庆雄，79岁，大肠癌3期，随时都有离开现在的可能
我呼吸着医院冷冽的空气，望向家属，先生轻搂着妻子的肩膀，妻子紧抿着唇，佯装镇定
我闭起眼睛，低下头，回想起当时李老先生被送来我这时，两夫妻的脸容
说真的，没有很多印象，但，一定比现在好看很多很多...
抬起头对上了两人的目光
"你们不需要烦恼了,老天爷替你们做了决定"我尽量委婉的表明
妻子挣开先生的怀抱，背对我们，颤着身躯
先生摇着头，希望我先不要一下透露太多
看着先生拍了拍妻子背脊，拿出手帕，我只有一个感觉
跟之前另一位病患家属的情形，差不了太多
周仪安从病房出来，将挂在耳上的听诊器放回脖子
"今晚...撑过了就是奇蹟..."
她的答案不出所料
那是我每天的工作，看着几百条生命在我手上，有的流去，少数仍在
我，是一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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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刚好是我值班
我整理好所有公文和病房巡逻
便带着周仪安先去买个宵夜什麽的
刚替我的蓝山咖啡加牛奶付完钱，那家伙好死不死说了句话
"今天值班好像没什麽ㄕ....呜…"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你已经是一个实习医学生了"
我进了医院大门
"再怎麽闲也不能说这种话，跟不能吃凤梨是一样的你懂吧?"
周仪安像是想起什麽，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在嘴巴上
我要她趁现在快睡，等等还有事，你会撑不到明天
对，明天
值班，就是医师最怕的事
一早上的班全都排完後，会轮流值班
而值班时间几乎是整晚，我们会搭配一位护士到自己负责的科把所有病房巡一遍
当然也会负责写板子好让隔天交接的医生能掌握自己病人的情况
值班之後只能休息4,5个小时又要去开会了
总之我所负责的外科来到了302号房--今早李家的病房
我悄声开门，看着机器上心跳的位置，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只要检查发现活不了多久，我就会像这样顾着病人直到最後一刻
渐渐的，平稳的心跳，化为了死神的声音
他输了，输给死神一条性命
我叹口气，请护士带他到太平间，并联络家属
关掉机器，心想着，不知道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这样的夜晚，又有几个
看着空了的病房，我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淡淡的惋惜
回到休息室，叫醒了周仪安，啜饮了一口咖啡，向她说明了来龙去脉
我想趁着她还没有很清醒时告知她实情，她的感伤也才不会太大
毕竟李老先生前前後後也至少治疗了1年，多少对她来说，都有了感情
她扶着额头，撑着桌子，垂落的短发盖住了她的脸，我又喝了口咖啡
即使不看她的脸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这杯蓝山
酸而涩，牛奶也只能稍微盖过那种微酸的苦涩
我轻靠着桌子，放下纸杯
"等你心情平复了在说吧…"
"允诗...."
我正打算离开时，她叫了我的名字，除了回头，我没有更多动作
"感情，对於我们这种每天得看着生命一条一条流失的我们，是不被需要的"
我回答
周仪安则是双手捂脸
对，不需要，从那天起，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