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贤以一所学校来说,占地大得不像话,要找人很不容易,但如果事先知道人在哪里,就只剩跑过去这件事。我跑得不是很顺畅,可能跟我在第三次跌倒时扭到左脚有关。
就在我又快掉出画面时,听见杨莉禾说,在那里;我盲目地看去,空气中的微尘和可乐混合汗水模糊了视线,为了见他还真不容易,但是没关系,我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年代,见到的绝对是活生生的他,那就值得。
终於,白新烈出现在我眼前。
他站在一栋以校舍来说太过华丽的建筑物前,长长的扇形阶梯顶端,有可能和其他朋友一起,那些我都看不见,除了他──他茶色的发丝镀了一层阳光的金色,头发柔软得连我都嫉妒,皮肤更是白得跟从没晒过太阳一样,长得也还是那麽秀丽端正,他还是他,只是更年轻些。
「白──」
我直到此刻才涌现的喜悦到嘴边刚溢出,一大片的黑影突然挡住去路,我反射神经向後弹开,黑影没有追上来,稳稳伫立在我的正前方。
我抬头,看见黑影的真面目。
一个穿着萤光绿和黑色交错的运动服外套,挂着十足恶煞微笑的家伙,双手轻松地插在口袋里目不转睛看我。
我不得已停下来,注视着他。
他穿着膝盖破洞的牛仔裤,沉重的黑色靴子,裤管塞在靴子里,他的头发是萤光粉红,用造型液弄得彷佛被淋雨过,耳朵以上太阳穴两侧的头发剃得只剩发根那麽短,隐约可以看见耳朵後方的刺青,两边耳垂都有造型粗犷的耳饰,身上看起来也有不少男性化的饰品,而且不是像我这阶级会用的便宜货,如果现在是二○一六年,他的打扮很符合时代潮流,但在二○○四年只能用作风大胆形容。
大胆却让人知道要避开他。
如果此刻他走在大街上,有人掉了一千块正好被他踩在脚下,对方绝对不会想拿回来。人群绝对会自动从他旁边散开。
「有什麽事?」我问。
回答我问题的是杨莉禾:「大姐头,就是他!卫贤的老大!」
卫贤有老大?好吧,我知道的晚了,但跟我什麽关系?
既然你认识,你们聊,不用介意我了。如果我不是妹头,肯定撂下这麽一句就走人,可惜我们时常被迫承担起某些责任,所以我不能那麽做,於是问:「所以?」
「美凤的哥哥就是被他打到肝脏破裂,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
美凤是谁?我当然很想这样问,但是这听起来就是寻仇的口气告诉我一件事:不管美凤是谁,身为妹头我得替她出这口气。
我想我懂了,杨莉禾和太妹群并不真的知道我在找谁,她们以为我是来替夥伴报仇的。
「你就是蔡荣荣?」笑得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上下打量我。
「你又是谁?」我脱口,并非真想知道,便又改口:「算了,不用告诉我,那不重要,我们快点解决,我还有事。」
本来我离白新烈只有七步的距离,现在是七步加一个拳头。
杨莉禾马上让到旁边,太妹群也跟着退开,和卫贤的学生一起包围住在广场正中央的我和他。
「你好矮。」他皱眉,用食指和拇指比出几乎不存在的宽度。
一百五十五公分的身高是我的致命伤,我愿意重新投胎只为再长五公分,满一百六十。
我拧出残忍的笑容:「等我踢到你的头,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君大,不要打女人啦。」有个声音远远抛来。
我飞快看了一眼,是个同样穿便服,长相俊俏,有双以男的来说太桃花的眼睛,以及以这个年纪来说太世故的笑容的男生。然後我又看了一眼,确定方位,他就站在白新烈旁边,代表後者也看到我了。
「别吵,万礼。敌人都踩到我的地盘了,难道要让我假装没看见?」好像叫什麽「大」、不清楚名字的家伙头也不回对同伴说。
我之所以认为他们是同伴,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穿制服,而且气焰都很嚣张。
……慢着,我第三次往白新烈看去,这次我完全不理会那个坏家伙,仔细的把白新烈看了一圈,他居然也没穿制服!
「喂,你在看什麽?」坏家伙又挡住我的视线。
我发现他不只打扮,长得也很凶悍,单眼皮,下垂眼,眉毛却跟两把刀一样上扬,鼻头和嘴巴都属宽大型,这个家伙大概不用做什麽,只要出现就有办法压制全场。
从围观的卫贤学生都不敢轻举妄动就知道,这家伙约莫是卫贤里最坏到骨子里的那个,不会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
但我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