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行者 — 【花間晚照‧卷壹】

正文 夜行者 — 【花間晚照‧卷壹】

这时倚着山壁而坐的翩翩,忽然瞥见自己身旁放着一堆山樱桃,於是,她的眼神开始左顾右盼,显然想找到替自己摘来这些新鲜多汁山樱桃的熟悉身影。

“你的朋友送来这些果子时,你睡得正熟,不忍吵醒你,他便先行离开了。。。你说他叫阿古,这是我头一次听说妖也有名字,这名字是山神赐予他的吗。。。”上官隼看着她,眼光里依旧带着浓浓探索意味。

被他瞧得很是不自在,翩翩此刻柳眉倒竖,忍不住抗议“你。。一直这样看着我是何用意,难道你怀疑我跟阿古是同类?就算是,也无须这样深刻研究吧。。。我告诉你,阿古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不仅脾气好,心思更是单纯,你们千万别去找他的麻烦。”

话说完,她先是拿起一颗山樱桃塞进自己嘴里,接着也递了一颗给上官隼“阿古摘的山樱桃绝对香甜好吃,错过你会後悔的。。。”

上官隼挑着眉接过樱桃,自己眼光却转为淡漠“他可是燕霞山的猿妖,自然能够辨识出果子香不香甜。。。走吧,既然你已经清醒,那我们就赶紧下山回青庐去吧。”话说完,他很自然的走到翩翩身边,作势要抱起她。

他这番举动让翩翩不由得身子往後一退,眼神、口气皆戒备“你。。你要做什麽?虽说我是在山里长大的,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我可是清楚明白。。。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既然你懂得男女授受不亲,那何以你跟那阿古却可以如此亲昵,我瞧他握你的手,握得再自然不过了。”其实上官隼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等不着边际的话,或许是被她跟妖之间的情谊给震摄了。

见她被自己这番莫名的话给激得杏眼圆瞪,没等她开口指责,收敛心绪的上官隼便连忙解释“翩翩姑娘别多想,在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担心你会因为行走使得蛇毒在你体内运行加快,这样会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蛇毒再度复发。。。”

听他终於说出一句自己听得懂的话,翩翩缓了缓心神,语气却依旧质疑“会吗?可我觉得自己已然恢复许多,你的解毒丹加上阿古的药草,难道没法解我身上的毒?”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相互坚持之际,忽然远方拂来一阵清新微风,风里好像有谁在对着自己耳语低诉,翩翩此刻闭上了眼睛仔细倾听,终於她点了点头“山神爷爷,翩翩知道了!其实翩翩也知道这位公子是个好人,只不过。。。”

没有接着往下说,翩翩反而转头看向上官隼,满脸不好意思“山神爷爷要我听你的话,如此才能保我平安。。。上官公子的恩情,翩翩先在此谢过了。”

“刚才是山神藉由那阵风跟你沟通?!怎麽我一个字都没听到。。。你可以随时跟他交谈,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望着刚才她那专注倾听的模样,上官隼的心里满溢着不可言喻的感受。

“也不全然是这样的,只有山神爷爷想跟我说话时我才能听见,平常的我是听不见的。。。”深怕他误会自己如此本事,翩翩连忙解释。

对於眼前这个奇特的女子,上官隼的心中实在有着太多的好奇,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护送她回到青庐,让她的师父治好她身上的毒,其他的事他并不着急,就等到日後再慢慢的了解。

“翩翩姑娘,咱们应该出发了!就让在下背着你下山,你的伤不能再耽误。。。”

苍朗青空下,青庐小院里,白眉老者正专心替盛开的菊花浇水。没想到本该於昨日道别的两位公子此刻又出现在自家庭院前,还背回了自己的徒弟。。。

此情此景,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讶异,没有高声激动的情绪,只听得他叹息一声“天意如此安排,老朽强渡关山似乎显得弄巧成拙了。。。翩翩,为师差点害了你呀。。。”

上官隼此刻一门心思都放在呼吸显得紊乱的翩翩身上,没有再想要去推敲老者的话,只见他语气着急的说“前辈,翩翩姑娘中毒了,请前辈赶紧为她诊治。。。”

半个时辰之後,一直在前厅里等候消息的上官隼终於等到前辈高人从内堂里走出来。

“前辈,翩翩姑娘的伤势如何?自从她昨日被毒蛇咬伤後,情况总是时好时坏,感觉相当不稳定。。。”

此刻老者对着他笑了笑,神情淡然“幸亏公子昨晚处置得当,小徒才得以捡回一命。。。现在的她只消服几贴药,歇息个一两天,应该就会没事了。”

得知她终於脱离危险,上官隼那始终纠结的眉心这才得以舒展,这时他面色诚恳朝着老者开始解释“晚辈是在仙霞瀑布巧遇翩翩姑娘,竟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前辈的徒儿,只能说是有缘吧!对了,晚辈亲眼见到翩翩姑娘能与仙界灵物沟通无碍,就连山中精怪也成了她的挚交好友,这样的能力真是让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话说到这里,他像是有所决定般,神情诚恳,语气毅然“前辈既然知道在下前来所为何事,那麽为救天下苍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答应。”

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老者走近他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天数,公子既是皇朝贵胄,也是小徒的恩人,於公於私,她已然逃脱不了为公子牺牲奉献的命运。。。只是我这徒儿心思单纯,险恶的世道对她来说是她永远也克服不了的业障,老朽深怕她会因此连累了公子。。。”

他的这番话让上官隼有些无法理解的说道“前辈所言,在下虽不甚明白,但有一件事却是很清楚明了,那就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为保黎民苍生永续安康,个人命运又算得了什麽。翩翩姑娘单纯美好,这一点在您眼中或许是缺憾,是业障,但在我的心目中却是难得,是珍贵。我想她口中的山神爷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选择了她,将这份殊荣也是使命交到她的身上,希望她能为天下百姓有一番作为。”

见他说得铿锵坦然,老者捻了捻自己的长须,又叹了口气“二爷说得极是,或许这就是我徒儿的宿命,我不该为一己之私妄想改变她的命运。。。这样吧!待她痊癒之後,我会要她跟着你下山去,希望她能助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只是。。。老朽请二爷一定要好好善待她,若她能安然助你完成任务,届时还请你放她回到这好山好水之中,毕竟这里才会是让她感到快乐自在的地方。”

这晚,在床上睡了一天的翩翩终於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已然恢复许多的她,悄悄下了床,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她缓步走到前厅想倒杯水喝。未料却见到一抹顷长身影立於小院的花丛边,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好奇的翩翩不禁想着:咦,怎麽上官公子此刻还未就寝,外头黑蒙蒙一片有什麽好看的,该不会是被师父说了几句,所以才会心情不好站在这里吹风。。。

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翩翩缓步走到他的身後,轻声问道“这麽晚了,公子怎麽还站在这里?更深露重,可千万小心别着凉。”

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辰出现,上官隼眼里尽是讶异“翩翩姑娘怎地出来了?!在尊师的悉心照料下,你的伤势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他的关心让翩翩弯起嘴角笑了笑,眼神调皮“放心吧!我季翩翩没有那麽脆弱,以前在山里也曾受过更重的伤,师父依旧可以把我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只不过事後总免不了挨他老人家一顿臭骂。。。”

“看来姑娘跟令师之间感情甚笃,在下好生羡慕。。。对了,姑娘是怎麽会跟着师父到这燕霞山来筑庐定居?”不知为何,上官隼对眼前的女孩真是充满了好奇,不禁想知道她的所有一切。

听他总是姑娘、姑娘的对着自己喊,翩翩此刻笑说“别老喊我姑娘,听了怪憋扭的,叫我翩翩就可以了。我听尹大哥总喊你一声二爷,那我也就跟着他喊你二爷好了。”

“其实翩翩并非从小生长在燕霞山,而是来自苦寒的塞北;当年师父云游至塞北,因缘巧合的结识了我的爹爹,之後受我爹爹所托才会将我带在身边。。。二爷或许会觉得奇怪,为何我的爹爹不亲自养育我,而是要将我托给师父带到南方来。师父说,我的爹娘知道我自小与其他孩子并不相同,当其他孩童成群结队一起玩闹嬉戏时,小小的我却总喜欢单独躲在大草原里听风唱歌,听云说话。。。相较於会取笑我的其他孩子,我更喜欢跟草原上的牛羊玩耍。。。对於这样特立独行的我,他们感到相当不能适应,也相当不知所措。所以当师父看出我的「不同」,主动提出要求说要带着我一同修行後,我的爹娘便欣然允诺,毫不迟疑的将我交到了师父手中。之後,我便挥别了爹娘,流着眼泪、带着心伤,跟着师父辗转来到了这燕霞山,一住便是十年有余。。。不过经过这些年的洗礼与沉淀,我对於当年爹娘的苦心安排也有了深一层的体认,我想他们必定也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才会舍得让自己的骨肉离开身边。。。”

听她娓娓道出这段经过,上官隼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原来也有段这般伤心的过往,眼里不觉流露出浓浓不舍“翩翩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没有因为父母亲的割舍而自怨自艾,反而愈发的灿烂活泼、坚强善良,这点真令净安感到佩服。”

“净安。二爷的名字真好听,上官净安,感觉真有股超然傲俗,与世无争的味道。。。翩翩想的没错,二爷果然非池中之物。”翩翩望着他,笑脸盈盈。

“净安是我的字,只有我的娘亲会如此唤我。其实你的感受也恰巧代表了我娘的企盼,她总希望我能远离权力争斗,如此方能保一世安康,只可惜,人生在世、动辄得咎,又如何能做到明哲保身。。。”提及此,上官隼的脸上出现了一股难见的寂寥与失落。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态,翩翩心里有些被撼动了。原来眼前此人意气风发的外表下,却隐藏了一颗脆弱感慨的心。

他的无奈,让她不由得有些心痛,於是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不起,我不该提及的。。。二爷此番外出一定有任务在身,就不知您打算何时上路?如果不赶着离去,明天就让翩翩为你还有尹爷做几道菊花料理以答谢二爷的救命之恩。您可千万别小瞧这些不起眼的菊花瓣,有了这些花瓣加持,不管什麽料理,转瞬间会变得更加美味。”

朦胧的月光下,她的盈盈笑脸看在上官隼的眼里变得更加亲和美丽,让自己心动不已。

深深回望着她,他以罕见的温柔语气说道“放心吧!在没等到你完全康复前,我们是绝对不会离开青庐,你也不必如此着急的要感谢我,将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番让自己摸不着头绪的话语,竟让翩翩的心有如擂鼓般狂跳不已,也不懂自己怎麽会有如此反应,无措避开他那温柔却炽热的眼神,翩翩连忙打哈哈“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屋里睡觉去。。。二爷也赶紧回屋休息吧!”

见她慌慌张张的「逃回」自己屋里,上官隼弯起嘴角,自言自语“从未见过如此冒失却又这般真诚可爱的女孩,菊花宴,我真心期待着。。。”接着他也缓步离开了这夜凉如水的小院,回自己屋里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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