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刚好是星期六，接近正午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亮房间，顾文华眯起眼，在阳光和另个男人的体温中醒来，有种还在梦里的奇幻感。他环顾房间，大概有三个双人床大小，沙发堆挂着穿过的衣服，又小又乱。放眼望去，唯一的优点就是身边呼呼大睡的男人。顾文华翻个身，腰部以下有种难以言喻的余韵，他趴在枕头上打量沉睡中的水电工。
也许是第一印象使然，谢致贤似乎把他当成刚进公司的新鲜人，不厌其烦地安抚他、陪他喝酒，陪他骂天骂地骂主管，在一起的感觉很放松；加上谢致贤又长得相当符合他的审美。昨天会发展到这一步，除了多少有酒精作用之外，也有一点顺理成章的意思。
在炯炯目光中醒来，谢致贤把娃娃脸青年抱进怀里揉了一顿後起床洗漱。由於不少人都趁着假日在家的时候进行修缮，因此身为一个以接案维生的水电技师，谢致贤周末比平日来得忙碌。他们走下楼时一个小学徒正在整理工具，喊了句「谢哥」，然後偷瞄了顾文华几眼。顾文华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被谢致贤推上发财车的副驾驶座。
「先去吃早餐，你要吃什麽？」
「我想换一套衣服。」
他的西装还丢在二楼房间，谢致贤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完全过於宽松。顾文华随口调侃：「你太胖了。」
「哪里胖？难道不是又大又长吗？」谢致贤单手握方向盘，朝他暧昧微笑，「你昨天是这麽说的。」
「……不要脸，」想起对方昨晚压在身上充满掠夺和占有慾的种种行为，顾文华脸上一热，别过头向窗外看，「啊，那间店有开，停下来让我买一下。」
顾文华暂时不想让谢致贤知道自己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大楼，他有种直觉，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买完衣服吃过早餐，他搭着小货车陪谢致贤东奔西跑，修漏水、锁螺丝、装冷气。虽然顾文华连老虎钳和尖嘴钳都分不出来，完全帮不上忙，但只要看到他睁着圆滚水亮的眼站在铝梯旁，谢致贤就觉得心情愉快，甚至有些飘飘然。
他工作的样子俐落熟练，总是能很快找到症结点然後动手执行，但他总懒得跟客人多作解释，加上眉眼有些戾气，偶尔会有客人打电话到水电行抱怨他态度不好。今天顾文华却刚好补足了这点。一下说「你们家布置得好温馨」、「整理得真漂亮」，一下说「阿姨/头家你看起来好年轻」，把以往罗哩罗唆又爱砍价的大妈哄得笑害害，送饮料切水果，谢致贤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你是新学徒吗？几岁啦？」
「……31。」
「那呒可能！」
大妈一脸震惊，捏了捏顾文华柔嫩的脸蛋。顾文华偷瞄了谢致贤一眼，对方毫无反应像是没听到。
谢致贤暗自嘀咕，看不出来啊……
在工作空档期间，他们一起吃了速食店，谢致贤又买了冰棒当甜点。顾文华一手勾着他，一手拿冰棒，丝毫不在意路人不时投来的目光。这肆无忌惮的样子很合谢致贤口味，他把手掌放到娃娃脸青年的後腰上揉了揉。
「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顾文华啃着冰棒斜眼看他，「你负不负责？」
谢致贤故意装傻，「负责什麽？」
「当我男朋友啊，不负责的话，就叫你天天来扫厕所。」顾文华抬起下巴，可惜矮了对方一头，无法充分展现出睥睨众生的气势。
谢致贤忍不住笑出来。他很欣赏顾文华，揉合了青涩和世故，加上毫不矫情的个性，总觉得跟他交往应该会很愉快。
「好啊。」
他低头亲了亲顾文华正好抬起的嘴唇，隐约听到旁人惊讶的私语声，但此时他们眼里只有彼此。看着谢致贤英俊又温柔的笑容，顾文华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下嘴角，克制不让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回家後，顾文华忍不住掏出手机和跟他的最佳损友分享喜事。
VincentKu：死宅，在干嘛？
柏晖@虹兔一生推：在看我老婆实况画图
柏晖@虹兔一生推：怎样
VincentKu：喔。
VincentKu：我脱团又脱处了
柏晖@虹兔一生推：！！！！！！！
虽然语气平淡，但认识这麽多年了，严柏晖彷佛能看到那个死娃娃脸春风得意的表情，马上拨了电话过去打探八卦。
「说吧，是他瞎了还是你瞎了？」
「你才瞎了，准备好墨镜吧！」顾文华脚趾蹭着羊毛地毯，对着落地窗外的大楼夜景娓娓道来，「我们是在公司厕所遇到的，他是个水电工……」
听完，他的最好朋友感叹：「花子，你终於在厕所找到真爱了！」
顾文华忍不住扬起嘴角心想，可不是吗？
越是相处，谢致贤越觉得顾文华是个不错的对象。做他这行工作时间不固定，有时约会到一半接到业务电话，或周末无法陪他出远门，顾文华总是很体谅，不会吵着要他回答「工作还是我重要」。毕竟顾文华自己工作也忙，常要应酬到晚上，怀着愤怒的心情下班後捶着（男朋友的）胸低吼「我恨这世界」、「人为什麽要上班」，不过发泄完隔天闹钟响起，依然乖乖起床穿西装打领带。现在有了谢致贤做的爱心便当、温馨接送、（色情）按摩服务……充满衰人衰事的生活也不再如此难以忍受。
他们两人都清楚适合的对象难寻，对待彼此愈发温柔细致，点点滴滴沁入骨子里，就像甜美的果实经历时间酿成了醇厚的酒。
两人交往过程堪称顺利，也不太吵架，直到某次去温泉饭店住宿时遇到饭店经理叫他「顾总」，顾文华就觉得事情要糟糕。应付完饭店经理後，他看着谢致贤皱眉困惑的样子叹口气，把他拉进房间。
「……顾总？谁是顾总？」
「你听我解释。」顾文华跟着坐下，靠在他怀里以一副服软的姿势开口，「那个，顶楼其实只有一间办公室，那间公司的董事长……是我爸。他现在比较少进公司，所以那间厕所其实就只有我在用……」
想了想，他从皮夹抠出一张名片，递给谢致贤，忐忑地观察对方反应。望着小卡片上白纸黑字印着「总经理」头衔，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顾文华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