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荏一双利眼扫过小隔间，最後落在斜前方的一堆小箱上。
她唇角轻扬，腾出一只手，掌心蓦然出现一簇耀眼的凤火：「仙君，你就别和阿荏玩捉迷藏了，赶紧出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我和你才没什麽话好说！墨瑒在心底怒喊，眼看凤荏手里的火焰要朝这方烧来，他皱起眉，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
他有寒冰凌剑护体，被烧到事小，可这姑娘无端被他牵拖进来，也实在对不住人家。
「我数到三－－」
凤苡金眸微闪，缩在袖内的指尖悄悄发出一点红光。若是凤荏强行烧了这隔间，她也不介意现在就和这亲妹妹打照面。
不过依她目前的神力，大概仅能勉为其难和凤荏打个平手。
「一！」
「你听着，後面有个小缝，应该够你一个人钻过去。」耳边一阵搔痒，随後传来的是墨瑒轻如蚊呐的声音，「不管待会发生什麽事，都别回头。」
凤苡抬眼看那紧盯着箱堆外的男子，手腕上传来的微凉感觉让她想起那日他为了菜园的那些菜和瓜果，独自跑到山里头找狩狼。就算把自己搞得满身是伤，还是坚持向她走来的他……
指尖的红光褪去，金眸悄悄闪过一丝异光。
「二！」
「快走！」沉闷的低喝在头顶响起，墨瑒抬手就要把怀里的女子推往後头，一只微凉的小手却忽然抚上他的右颊。
看见那上头挂着的褐晶手链，墨瑒倏尔睁大眼望着面前眨巴着的金眸。
「苡……」那声呼唤还未出口，本想推开她的大手已经本能性地转搭上她的腰，用力地将她拥入怀。
「一！」
感觉箱堆後有股炙热朝他们逼来，墨瑒正要拔出腰间的寒冰凌剑回击，却被凤苡朝後一拽。
「要走，一起走。」
凤苡嘴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如他在西极荒地初见到她时那般，璀璨如星辰般的金眸令他心醉。
当烈火燃尽，凤荏看着空无一人的墟尽，仅有一套被烧得残破的小厮衣物落在跟前。炯亮的美眸微沉，难不成是她感觉错了？
「姑、姑姑……婼心终於找到您了！」
婢女气喘呼呼地跑进小隔间，见到被主子烧得漆黑的一大块区域，吓得脸色刷白。
「姑姑，这可是魔界！若是魔君知道您烧了……」
「闭嘴！」凤荏回身就给婼心狠狠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泪水含在眼眶里不敢淌下。
凤荏甩了甩手，没找到墨瑒已经让她够闷了，侍女那副委屈的模样更让她烦躁。冷冷瞥落在地上的衣物一眼，她扭头就往外头走去。
婼心吸着鼻子，正想爬起身跟上，可凤荏那一下打得她头晕眼花，让她一个不稳又向前跌去。
「唉呦！」她揉着磕疼的膝盖，手刚好碰到那件未被燃尽的衣物，「这是……」
尽管凤荏的能力衰退，却也不至於连一件布也烧不乾净。婼心觉得奇怪，又感觉衣服下似乎有块硬物，便将其拾起。
待她看清楚那东西後，惊愕地左顾右盼，脸色比先前更加惨白。再扭头看向凤荏离开地方向，她立刻捧着那东西爬起身，像是後头有猛兽在追赶般，拔腿奔离。
☆☆☆
「等、等……停下来！」
不知凤苡方才是施了什麽术，墨瑒只感觉眼前有道炙光闪过，他们两人已经平安从凤荏眼下逃脱。不过墨瑒什麽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凤苡便把他一路拉离比武的会场，两人出众的外貌亦是引来不少魔族的侧目。
不管身後人怎麽喊，凤苡仍旧自顾自地往前，若是换作平常的墨瑒，早就甩开搭在他腕上的手。
但她不是别人……垂眼望着她手上的链子，从再次相见到现在，他心底涌出的喜悦简直要将他淹没。
「凤苡！」
在他们踏出比赛会场後几步，墨瑒终於回过神来，朝眼前不断向前进的女子低声唤道。
凤苡停下脚步、放开抓着墨瑒的手，却没有转身。
「……你是凤苡吧？」这话问出来，就连墨瑒都觉得有点可笑。尽管面前的人和在西极荒地的那个女童模样相去甚远，能力更是比那弱小得近乎凡人的小凤苡强大太多。
可凭着她腕间的那条链子，他已认定－－她就是她。
凤苡缓缓转过身，绝丽的容貌竟与他记忆里在荼糜盛开下的凤凰太女重合，不过两人相别之处在於，眼前的这位额上并没有嫣红的神印。
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凤苡张了张口，最後还是把想说的话全吞进肚里，轻声道：「你看到的，都是我。」
墨瑒皱起眉，「我去过西极，我找不到你，那里什麽也没有……我甚至以为你死了。」
「什麽都没有？」凤苡双眸闪过一瞬的愕然，难道说连檮杌也不在了？
墨瑒没察觉她神情有异，自顾自地道：「我明明留了话说会再回去，你不见就算了，怎麽还跑到魔界来了？」
「我没有看见你留的话，还以为你不告而别。」说完凤苡嘴角轻扯，「那都不重要了，我还活着，活得比以前更好，这趟来魔界不过是要拿回本就属於我的东西。」
可他的话仍让凤苡心更沉了几分，在发现墨瑒失踪前，檮杌就先回来了，在她出门的那段期间发生了什麽事……现在回头想想，彷似也没甚麽好在乎了。
现在让她比较在意的是，墨瑒说小苑里什麽都没有，难道说檮杌又去云游三界了？
她云淡风轻的反应让墨瑒不打一气来，他上前一步，虽然凤苡已经长到他下颚处，可他依然能居高临下望着她。
墨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正好碰上那条手链，「既然不重要了，又为何还戴着这个？」
对他隐隐发出的怒气感到疑惑，凤苡不解地望着他。对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拿回「肆清」，让过往那些害得她狼狈至极的人们，一个个付诸代价。
他忽然的情绪化，让凤苡完全摸不着头绪。她拆不拆手链，对这趟复仇没有半分影响，不过单纯觉得继续戴着，她便偶尔还能想起他。
墨瑒当然不懂她的心思，见凤苡不回话，墨瑒脑里忽然出现她与一名白衣男子齐间出现在柳烟楼的画面，令他莫名地喉间一窒。
「你是为了『他』，才离开西极荒地的，对吧？」
眼前的男人表情转换得太快，方才还是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现在却好像遭人揍了一拳，神情憋屈得让人感到纳闷。
看他漆黑澄净的眸子，凤苡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在他细长的银发上揉了两下，好似回到当初他还是狐身时那样。
「墨瑒，我已经不再是你在西极看到的那个凤苡。」她收回手，面色平淡地道：「你认识的那个凤苡已不复存在，现在的我……脑子里只有复仇。」
面前的女子金瞳闪过半瞬的狠戾，墨瑒拧起眉，这样的眼神，在凤荏推他下河前似曾看过。
「可是──」
「仙君！」
话还没说出口，身後便传来常烨的高呼。在墨瑒回首那刹，只感觉手里一轻，再扭头眼前已经不见那张清丽的容颜。
「凤苡！」
常烨气喘呼呼地跑来，脚步刚站定就看到自家仙君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大吼，神色慌乱的左顾右盼，好似在找什麽东西。
「仙君，大赛即将要开始了，您赶紧去……」
墨瑒咬紧牙，巡视着四周往来的人群，可里头就是没有凤苡。低头看还残余温度的掌心，脑子不断回想着凤苡方才说的话。
见他没反应，常烨再次开口提醒道：「仙君，时间不－－」
「你给我听好了，」墨瑒打断部下的话，握紧双拳对着凤苡方才站的那方朗声喊：「不管你是要夺回属於你的东西，还是要报仇！你都休想再从本君身边逃开！」
话音一落，常烨暗自心惊。好奇地想寻找是哪位伊人如此得墨瑒在意，却见自家主子已经旋身离去。
他赶紧回神，快步追上：「仙君、仙君！会场在这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