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泽的嘴角弯得很漂亮，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从我一走进教室就一直盯着我看，然後，再盯着我的脚看，笑得更开怀了。
「怕我脱了你的鞋吗？」
他那双长到伸出座位才能舒展开来的腿，似乎很期待与我光着的脚丫相遇，我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再走上前一步。
毕竟咏春可没训练脚趾头啊！他只要用力一踩，我就会痛得哇哇大叫、跪地求饶了。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
「金吉米跟你说了吗？」
贺辰泽轻松惬意地摇摇头，还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奶茶啜饮起来，从容地咽下後，才道：
「没有，我要听你直接跟我说。」
这意谓着我得在他面前不吃螺丝地叙述完一件事，一旦出现了破音或是结巴，气势就会输掉一大半，真是高招，我学到了。
不过我有比他更高招的，那就是用一句话表达心里所想的，一招决胜负！
「不要欺负程天齐。」
他倏地收起了笑容，微眯着眼，眼底的卧蚕浮了出来。
「你是在命令我？」
糟了，忘了加上「请」这个字。我重新出招，为了避免气势变弱，特地放慢了语气，一字一字地把话讲清楚。
「请、不、要、欺、负、程、天、齐。」
他的气势似乎也没有变弱，依旧紧迫盯人般地望着我，不急不徐地接道：
「为什麽？」
「他是我国中同学。」
「……就这样？」
「不然呢？」
我瞪着他看，发现他又将视线移到我光溜溜的脚丫上，害我必须努力绷紧神经不让脚趾头有一丝移动，就怕会因此透露出我紧张害怕的情绪。
他沉吟了半晌後，才将视线移回我的脸上，吐出一句话。
「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
我顿时哑口无言，然後发现一旁的金吉米，微微牵动了下嘴角地偷笑着，害我赶紧尴尬地反驳道：
「只是国中同学，才不是因为喜欢他！」
但话才说出口，我就後悔了。我干嘛要跟他解释这麽多啊？呿！
「可是，我看他挺喜欢你的嘛！还特地跑来要我对你手下留情。」
「咦？」
「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我就照着他的请求做了啊！不过再怎麽说，也不能白白帮他一个忙，所以代价就要由他来背罗！」
天啊──这麽说来，程天齐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吗？然後因为受不了贺辰泽的折磨，才要我这个系铃人出面解决？原来这阵子的和平，居然是用这麽大的代价换来的，我真的宁可不要！
「你有什麽不满就对着我来，不要再找他了！」
「你干嘛这麽护着他？真的只是国中同学的关系吗？」
只是不想欠他人情罢了！不过，这样的说词应该无法打动贺辰泽这个恶霸的心，所以我瞄了眼他身旁的金吉米，灵机一动说道：
「你也有朋友不是吗？如果金吉米为了你而被别人欺负，你也会不顾一切地扛下来吧？」
空气在刹那间被凝结住，不只贺辰泽，连金吉米都失去了原有的笑容。
是我说错话了吗？怎麽突然觉得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诡异到连我刚刚那因为怒火而生出的勇气，也瞬间被蒸发，不由得退後了两步。
反正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立刻下了判断，转身逃离他们扎人的视线，远离这两座看似要爆发却迟迟没有爆发的休火山。
接近上课时分，走廊上的人群愈来愈多，而且还不约而同地望着没穿鞋的我，搞得我必须挺直背脊，假装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般地，迎接他们好奇的目光。
好不容易回到社办所在的电机大楼，直达五楼的电梯「叮咚」一声地开启了，撞见了正要离去的程天齐。
「欸？你怎麽了？」
我走出电梯，一眼就发现他的脸上好像又多了几处伤口。他突然很紧张地摇着手，结巴道：
「没、没事，我没事，真的没事！」
话虽如此，但我看他分明就是有事啊！难道是贺辰泽趁我去找他的这个片刻，又命他的其他朋友把他痛打一顿吗？
「该不会是……」
「没有啦！我刚刚不小心跌倒的。」
「是吗？啊，我已经要他不要找你的麻烦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就是了。」
他愣愣地望着我，露出缺了牙的滑稽笑容，一脸不可思议般道：
「你还真的去了啊？总之，谢谢了。」
他与我擦肩而过，走进电梯里，在按下关门的按钮前，与我对望了几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才终於开口道：
「徐昕若，你要小心贺辰……」
话没说完，门就关上了。其实不用他说，我也会小心的，要不是为了帮国中同学出一口气，我一定会离这个校园内的头号恶霸愈远愈好吧！
回到社办，刚刚不在的贺辰斌，现在竟然难得地拖着地。
我在门前愣了愣，然後才绕过他刚刚拖过的地方，拿起放在角落的我的鞋穿上。
「我想，还是订个社规好了。」
他突然这麽说，让我诧异地回过头，不安地问道：
「什麽社规？」
「非社员不得进入。」
他就像是洁癖发作似的，使劲地拖着门前的那一块地板，让我不禁疑问道：
「你说的该不会是程天齐吧？」
他停下了动作，看了我一眼，也让我确定了他这异常的行为，果然来自於程天齐。
好吧！既然我都为他向贺辰泽出头了，再为他向贺辰斌出头一次，应该也是举手之劳吧！
「那让他也入社吧？他也被贺辰泽霸凌了，应该可以进入『贺辰泽霸凌自助社』了吧？」
贺辰斌看似终於满意地停下拖地的动作，转头对我说道：
「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为什麽？」
他将拖把往门边率性地用力一推，拖把「喀啦」一声倒在地板上，气势跟刚刚的贺辰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为什麽，这里我说了算。」
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为这一对兄弟下了个注解──
弟弟霸道，哥哥专制，还真是绝配！原。着。矢。车。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