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记者会发生这样一段争执,所以电影的媒体报导宣传效果比预期要好,大部分的记者都指出援长几乎强势地将卿夜与映月送作堆,较有炒作意图,然而这两人旧识的关系依然使人遐想,藉由这个话题,电影的拍摄提高了媒体关注,倒算是个好走向。
拍摄期间,导演负责全场指导,除了演戏工作,映月与卿夜几乎整整一个月没有交集,但这并不代表每一次有所互动时两人心里没泛起任何波动。
由於拍摄较常不在摄影棚,蓝不常接映月回家,培卉也更少出现,虽然那份报导让他们都不太舒服,尤其让培卉的脾气闹了好一阵子,但也没有什麽大动作的後续争执,卿夜一样是半哄半冷漠地应对,就这样过了十分普通的一个月。
如果往後就这麽继续普通地过下去,是否也好?能够每天见到他的脸,看着他认真工作时领导众人极富魅力的样子,只要不看见培卉,不看见他接她电话的样子,这样似乎也好。
但是蓝当然不是这麽想的,他明知道映月对卿夜还有情,其实他根本很难接受映月接这份工作,当他的女主角,并且没有经纪人後她变得自由许多,他则少了眼线。但是他没办法多说话,他对她的无奈越来越多,开始对容忍有点倦怠,却又不敢承认『失望』,彷佛便是失去。
他怎知道哪天他们是否又在哪间密室争执,亲吻,拥抱?平常的相处再也不平常,多了嫌隙,这种嫌隙正开始平常。
再难受也几乎麻痹,只要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三月转季,天气忽冷忽热,映月虽然不至於感冒,倒是两个礼拜也隐隐头疼个一次一天,大部分是微微头晕,不致於到吃药止痛的程度,所以工作上也没耽搁过。反倒是卿夜,毫无预警地就发烧了。
这天晚间约莫九点,他觉得身体燥热难耐,头昏脑胀,极不舒服,他不打算以这样的状态与培卉相处,也不想要她照顾他,所以他没有回去那个应该回去的地方,费尽精神好不容易才抵达高中时与映月同居的家。
他颤着抖开门锁,一进屋就摔了跤,像极了喝醉酒的人,面红气喘全身冒汗。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已濒临极限了,脑子里只有映月。
「......什麽事?」耳边传来映月轻脆细柔的声音,他才微微睁开眼想起自己正拨着电话给映月,这情况很不妙,他竟然有几秒钟失去意识。
「......」他把嘴巴张开,却一时发不出声音,他伤脑筋地再次闭上眼睛,皱着眉再试一次说话的感觉,宛若初学语的小孩。
「映月...」那声音比他与她所认识的要低哑许多,却仍然可知属於他。
「...你怎麽了?声音怎麽变这样?」映月的声音难掩着急与慌张,此时此刻蓝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沙发上,她本来与他坐在一起,接电话时特意到另一张沙发坐,而她的忧虑已经让蓝猜到来电的人是谁。
「我觉得我...好像...快死掉了...好痛苦...」他喘息带点哭腔说着,想到什麽便说什麽,已经无法像平时那般做作说话。
「你在说什麽?到底怎麽了?你人在哪?」映月未曾听过他这般夸张的形容,又不知道他是什麽情况是否发生意外,她脑里瞬间假设了多种可怕的情形,焦虑地心都要纠结地痛了起来,问话的声音也高亢。
「映月...我在这里...好痛苦...」他已经无法思考怎麽形容自己的情况与身处的环境,握着电话的手已无力,「『叩罗』。」手一放,他的思绪也与世界脱离。
「喂?喂?卿夜!」她听见手机落地的声响,大致能知道即使唤着他的名字也是徒劳,却仍然着急地呼喊。她望着萤幕,也不敢挂掉,转成扩音,心里大概对那个『这里』有个底。站起身,拿起身旁的包包及桌上的钥匙,蓝跟着起身握住她握着钥匙的手。
「他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吗?」他问。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找他。」她冷静地回答,望着他的眼神混杂着心虚与恼怒,有种『放开我』的命令感。
「为什麽...为什麽是你去找他?他有老婆,那是他老婆的事吧!」她坚定的态度让他非常不满,他觉得她越来越不在乎他的心情。
「你不要这样...她可能不知道他出事了,现在只有我可以找得到他、帮得了他,我必须去找他...」她哄着,她知道自己越来越过份,可是更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隐瞒甚至欺骗蓝任何事,尤其是她与卿夜的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蓝...你不要去...『那里』...」她知道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拒绝的语气只好哀求。
「『那里』?哪里...?是...你们高中时...住的地方吗?」
她没有回答,默认。
「你叫我到底怎麽能接受你到那个地方去照顾他?」如果是在外头出事,或者已经人在医院,或许还可以接受她自己一个人前往,然而地点竟是两人曾甜蜜恩爱的屋子,他觉得荒谬。
「蓝...我一定得去...他不知道怎麽了...我求求你...让我去...」他说他快死掉了,她觉得她也焦急地快死掉了,现在还得跟蓝在这里拉拉扯扯,她真的不愿意耗费更多时间思考该怎麽回应才能圆滑婉转,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他妨碍着她的手。
「...你真的太自私、太残忍了...」他多施了点力,可是映月也不甘示弱,她的坚持离去让他心痛地无能为力,最後他假装被她挣脱。
他不能谅解地看着她,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匆忙出门,他跌坐在沙发,握紧双拳生着闷气。
他为什麽不强硬点跟着去呢?他知道场面会有多难堪,知道映月会多反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在现场眼睁睁看着映月照顾那个敌人。而当然,他更知道自己根本不想知道『那里』的正确地理位置,他也不敢想像真的进去那个地方後他会有多少可怕的想像。
映月也无法试想蓝後续会有什麽举动,只感觉分秒必争,她开车急切,转弯或超车都显得粗鲁,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几近超速的驾驶,若不是因为一路上没有空旷到可以让她超速的车道,她肯定会吃上几张罚单。
一到达属於他们的套房住所,她随便找个空旷的位置煞车就下车,直奔二楼,立刻开了卿夜还来不及锁上的大门,一不小心撞上了倒卧在地上的卿夜,他已经不省人事。
「卿夜!卿夜!你怎麽了?」她很担心他是不是遭窃还被打伤,她的手轻抚他的脸,才发现他体温极高,满身是汗。
「啊...发烧了...。」上次是她,这次是他,这一年冬天真是冷酷,这麽造化弄人,这麽折腾。
她想起以前他似乎每年冬天都要固定发烧个一次,体质关系又不太会照顾自己,以往因为有她照顾所以从来没到昏倒这麽严重的程度。不知道这四年来他发烧都怎麽过的,是蒲培卉一路照顾过来的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却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赶紧拿卫生纸将他脸上的汗都擦乾,替他脱去外套及衬衫,解开裤头,拿了件纯棉的卫生衣冲凉拧乾放在他额间,然後捡起他的钥匙转身离开关上大门上锁离去。
卿夜在恍惚间,感觉到她的疼爱与照顾,也感觉到她的消失,他更不愿意清醒了。
等他再一次有意识时,他看到映月又出现在自己身旁,他感觉舒服多了,无论身体或心理。
「醒来了吗?快起来到床上躺,别躺在这。」映月边说边把他的身体拖起,他的额头上立刻滑落一条湿凉的毛巾,背後也滑下一条条浴巾,身边还有几条替换用的毛巾,还有几瓶矿泉水。都是映月刚才出门买齐的,她还买了耳温枪需要的电池,耳温枪擦拭乾净後替他量了体温,竟然高达三十九度。
他吃力地撑起自己,左臂弯挂在映月肩上,蹒跚前往床铺,床铺上已铺好另一条浴巾。他完全没办法趁机与映月亲密,所有力量集中在捉着映月手腕的手部,可惜映月毫不费力就松开了他的手。
她回到刚才他躺着的地方,捡起毛巾、矿泉水,耳温枪,再回到他身边,将他稍微扶起。
「来,先补充水分。」将矿泉水转开瓶盖後递给他,他的思绪缓慢地缓慢地品嚐她的温柔。
「三十八度,退了一度,我想你再睡一觉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在他喝完一口水後映月再次帮他测体温,她边说着,他继续喝着水,没几口就将七百毫升的矿泉水喝光了。
「还要喝吗?我有多买几瓶。」映月问,他摇摇头。「那快继续睡吧,等你睡着,我才会离开。」
他面无表情,静静地放下空宝特瓶,然後望向映月,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这是梦吗...?」他问,身体有些摇晃,因为发烧而泛着泪光的双眼看来十分惹人怜爱。
映月才刚张开口,还来不及回应,他又出声。
「如果这是梦…那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来……。」他深情地凝视彷佛将她的视线也冻结在他的眼眸中,但也彷佛有什麽东西即将融化的感觉。
「如果这不是梦…那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睡着……。」她不懂为什麽他每一句话都这麽使她迷醉,他总是可以轻易地用言语蛊惑她,用眼神困住她。同样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他忽然眨个眼落了视线,头也盹了下,皱着眉,指尖还轻触在映月脸上,头脑却昏沉地撑不住眼皮,他低着头,像是要沉淀脑里混乱的迷雾,等着再睁开眼。
「别说傻话了...快休息吧。」她将他的手放回床铺上,然後轻推他的肩让他好好躺着,待他躺妥後,她轻抚着他的脸。
从她知道他是发烧昏倒後,她频频想着应该是体质加上工作疲劳所致,频频心疼,也对於他依然只有求於她这件事感到高兴与欣慰。她也想着蓝在她出门时是那样不满与不谅解,也一直担心着蓝。
「月……。」忽然他唤了她一声,她本来发楞着,视线又聚焦到他身上。
他的眼沉沉地闭着,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可是她还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