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随着这一声喊，办公室的角落那唯一有坐着人的椅子转了过来。
孙彦铭的国中班导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男子，鼻梁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第一眼让人有种不苟言笑的严肃感，下一秒看到孙彦铭时眼角染上了笑意。
那融冰般的温和，颠覆了席彾对他的第一印象。
孙彦铭带着席彾过去，随意拉了两张旁边位置的椅子过来坐下後，才正式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老师。」
席彾颔首，莞尔道：「您好。」
这模样竟莫名有种小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孙彦铭一出考场就打了电话给他，却没听他说到会带人过来，老师的眼神流转在他们两人之间，毕竟是在学生堆中打滚的职业，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还处在暧昧阶段。
但他仍开玩笑道：「久久不见，女朋友很漂亮嘛。」
「老师，她脸皮薄，你别逗她。」孙彦铭往旁边挪一点，稍微遮挡住老师看向席彾的目光。因为他猜席彾肯定脸红了。
事实上，席彾是脸红了没错，但不是因为老师说的话，她听得出来那句是玩笑。真正让她脸红的是孙彦铭的回答。
他不否认，不就是默认了嘛！她又没有答应要当他女友！
「臭小子！一看就知道还没追到人家，也不知道要顾及人家女孩子的名节。」
老师不知何时已从桌上抽出一根教学棒，往孙彦铭腰上一戳，孙彦铭立刻跳了起来：「哇赛，这样你也看得出来！老师你又更上一层楼啦！」
「好说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的调皮肯定也有增无减。」双手交叉在胸前，老师切入正题：「你直接说吧，这次又想要求什麽了。」
孙彦铭「嘿嘿」笑了起来，再次坐下：「果然还是老师了解我！」
席彾满脸疑惑，也插不上话，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师生两逗趣的互动。
老师叹了一口气，「要怪就怪当初我太好心，自告奋勇载你们去比赛，还一个个把你们送回家，要不然也不会被你发现我的秘密。悔不当初啊！」
秘密？席彾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
「老师你别说得好像我在威胁你嘛！」孙彦铭笑得奸诈，「既然老师你都自己提起了这回事，我就大胆的向你请求，把海边的房子借我住几天吧！」
「什麽？」老师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死，「你胆子很大嘛，这都敢要求！」
「你放心，跟你谈的条件我会做到的。我有把握我的统测成绩会不错！」孙彦铭拍拍胸脯保证。
看着他坚定的表情，老师也没话说了，「日期你再告诉我吧，我会交代好的。」
目的达成，孙彦铭欢喜若狂：「谢谢老师！」
又闲话家常了一会儿，外头天色也暗了，孙彦铭才向老师道别，带着席彾离开。
骑车的时候，孙彦铭先跟席彾道歉：「抱歉啊，让你坐在旁边，应该很无聊吧？」
「不会啊。你跟老师的感情看起来很好耶，你们的对话很有趣，我听得蛮开心的。」
「我国中的时候虽然也爱玩，但跟老师们处得也很好。」
「你到底发现了老师的什麽秘密啊？怎麽能让你毕业那麽久了，还让老师对你有求必应？」席彾从刚才就一直很想问了。
「都说是秘密了，当然不能告诉你呀！」孙彦铭故装神秘。
「不说拉倒！」
「等出去玩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真的肯定会上第一志愿啊？」
「说实话，没什麽把握。但第二志愿肯定有谱！」
席彾也故意道：「那可不行，我们的赌约是你要上第一志愿，我才给你三天时间。」
「小厌子，你其实已经把这个排进行程表了吧？」
啊，又被发现了。
席彾赶紧转移话题，「刚才老师教训的好，你怎麽可以毁我名节呢？我们又没有在交往！」
「因为我还没告白第三次呀！」
要不是他现在在骑车，担心会出意外，席彾肯定会往他腰上拧一把。
「又那麽肯定我会答应了？」
「你说我毁你名节，那我负责就好了嘛！我可是有肩膀的男人呀！」
……服他了。
隔天又是燥热的星期一，但因为统测结束了，星期一跟炎日的交互作用好像也没那麽讨厌了。
前阵子死气沉沉的教室终於又迎来满室欢笑，老师也「放生」大家，让所有人各自玩去。
男生抄起球就往球场去，女生留在教室追剧，还有一部分认真上进的同学躲到图书馆吹冷气看书了。
席彾选择待在教室画图，孙彦铭也就放弃出去打球，留下来陪她。
「我说，你如果无聊就跟圆圆他们去打球嘛。你这麽盯着我看，我很难专心。」席彾几度放下笔，无奈看向单手撑着头、什麽事也不做就一直看着她的孙彦铭。
「我就喜欢看你啊。」
大哥，您别这麽直接好吗？她的小心脏迟早会受不了！
「你可以去发掘一些除了看我之外的事吗？」
孙彦铭转了转眼珠，似乎在思考，半晌後说：「能做的事很多，但想做的事都想跟你一起。」
……满十八岁之後，他说的话听起来都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席彾晃头，把奇怪的想法甩开。
一节课过去，陆陆续续有人回教室拿钱包去福利社买饮料，也有人累了回来补眠。但所有人都做了同样的一件事──
「教室是不是换新灯泡了？怎麽这麽亮？」
「是不是有人乱洒糖，都要长蚂蚁了！」
「你们不觉得很冷吗？都起鸡皮疙瘩了！」
一人一句调侃，席彾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一群八卦的家伙！」
当整天都在导师室忙升学相关事务的游子涵回来的时候，席彾终於找到可以诉说的人。又为了避讳另一个当事人，她还特地拉了游子涵去厕所。
「辛苦你啦，再撑一个月就好。」游子涵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她现在可以坦然面对孙彦铭跟席彾了，虽然还没完全放下，但至少她已经不必因为嫉妒席彾而感到愧疚，反覆让心里的黑暗折磨自己。
「对了，子涵，好像没有听你说过想读哪间学校耶。」席彾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实在当得太不称职了，居然没有关心自己的朋友的未来规划。
「我要到美国去，已经申请好学校了。」
「什麽？」席彾猛然抓住她的手臂，「真的吗？」
游子涵点头，淡笑道：「其实这件事很早之前就决定好了，对不起呀，确定了才跟你说。」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以後也许见不到他们了，游子涵才鼓起勇气想跟孙彦铭表白，虽然最後仍来不及开口。
席彾的眼眸黯了黯，「那，你会常回来吗？」
「每两年回来一次吧，毕竟机票很贵呀！」
「那我赚钱买机票去找你玩！到时候你可要当我导游，谁让我是路痴。」
游子涵笑道：「当然没问题！」
她们谁都没料到有天会成为彼此要好的朋友，尤其是席彾。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跟女生朋友交心。然而现在，她还能跟游子涵聊关於恋爱的话题了。
回到教室已经剩下最後一节课了，大家更是躁动，互相讨论着放学要去哪里玩。
席彾婉拒了班上同学的聚餐邀约，当然毫不意外地又被亏了句「要去约会齁」。
真受不了他们。
她写了一张纸条扔给游子涵，说：「我想跟你聊聊一些事，放学有空吗？」
很快的，游子涵也写了张纸条回覆：「有啊，老地方？」老地方指的是她们常去念书的甜品店。
席彾朝着游子涵的方向点了下头，游子涵也回以OK手势。
孙彦铭瞧见了，把头往前凑，小声问：「小厌子，你们要去哪啊？」
聪明的席彾不假思索，「买内衣。」
这样说他就不会想跟了吧？
「唔……需要我去给你们意见不？」
……她错了，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席彾转头，决定用杀人於无形的眼神跟他战个你死我活，而孙彦铭歪着头，不明所以。
这是要玩大眼瞪小眼游戏？他最不擅长了啊！
没多久，孙彦铭就忍不住连眨了几次眼，「席彾啊，你一直朝我眉目传情究竟是想说什麽？」
席彾狡黠一笑，「说，滚吧你！」
孙彦铭也知道席彾从头到尾就没有要让他跟的意思，多半是要跟游子涵聊些女生的话题，他如果硬要跟去就没意思了。
留点空间给她们吧，席彾好不容易有个能敞开心胸的女生朋友，他不该打搅。
所以他只好摸摸鼻子坐回位置上，「我开玩笑的嘛，我自己今天也要出去。」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真的跟人有约。
当然，要是能巧遇席彾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