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从超市买完菜回家中。
参加完毕业典礼，小女儿开始放暑假了，尽管老板不常在家吃饭，阿芬还是会照常准备三餐。
「咦!老板在家?真稀奇!」阿芬回到门外口，遥控器「哔」一声，
铁卷门缓缓上升，映入眼帘的是老板的车。
走进客厅，阿芬发现气氛不对!
老板双手抱胸，脸色铁青，桌上，牛皮邮件纸袋，一个铁盒子，盒子旁一叠相片，一张纸条。
「来，你过来看看这是甚麽!」老板难得的严厉口气，阿芬顿时心跳加快了!
「是啥呀?」阿芬靠近桌面拿起那堆相片，，，。
看到最上面一张相片，阿芬脸色开始发白!
第一张相片，是她在车站大厅与华哥碰面!下一张，她坐上华哥的车!
阿芬再也站不住!「咚」一屁股往沙发坐下来，相片越翻越快!
相片，还包括跟华哥去过的景点、餐厅、汽车旅馆，然後再来是车站，，，。
「被跟拍了!!」阿芬心想。
翻到最後一张，阿芬端详几秒钟，那是跟华哥在车站大厅拥抱道别的镜头，，，。
不知为何，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阿芬看到这张相片所想到的，竟然是那一瞬间的幸福!
「也好，被发现就被发现，，，。」阿芬暗忖。
「那张纸，你再给我拿起来看看!」老板一直默默地盯着阿芬翻完所有相片後说。
阿芬拿起纸条，是剪贴报章的字，再细看信封袋上的字，一样是剪贴的。
「你好，我是相片中那个男人的未婚妻，请你阻止你的妻子继续跟我的未婚夫来往，否则後果自行负责!」
简单几句话!
「未婚妻?华哥有未婚妻?怎麽可能?!」阿芬不相信，但眼前，那不是问题，
老板知道这件事了，那才是眼前的大问题。
面对这问题，阿芬发现，自己内心，竟然是平静的，，，。
「被发现，就被发现!」阿芬脑海内只有这句话盘绕着。
阿芬视线一直停留在纸条上，她知道老板一直盯着她看，动也不动。
「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老板终於按捺不住开口了，但出奇地冷静问道。
纸包不住火，阿芬早已有心理准备面对一切，
从日本那个跨海大桥桥墩上，华哥伸出来手来牵她起身开始!
从日本最後一晚，寒冷三月天，她牵起华哥温暖的手开始!
阿芬早已不害怕今天这个结果的到来!
甚至可以说，早已有心理准备面对这天的到来!
但，这种事，的确是对不起老板的!
没有一个丈夫可以忍受这种事情的!
「对不起!」阿芬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老板淡淡地说。
阿芬的镇定，或许也出乎老板意外，听到阿芬一句对不起，老板眼眶开始红了。
「为甚麽!?你告诉我!，，，为甚麽!?」老板执拗地再问。
「，，，。」阿芬保持沉默。
她知道这时候必须保持冷静以避免过度刺激老板，，，。
「为甚麽!!!」老板站起来，大吼!
阿芬吓到了，觉得自己身体开始抖起来了!
她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有所表示。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想好好的去爱一个人；也被人爱!你没办法给我的爱!」阿芬开口了。
「我赚钱回来给你，这还不够爱你吗?」
「我要的不是钱!」
「那我要跟你『炒饭』，是你自己不要的啊!」
「我要的不是跟你『炒饭』!」阿芬无奈地说!老板至今还是不懂自己要的是什麽!
「炒饭」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密语!
「以为我是没饭炒才这样的吗?先问你会不会炒饭吧!」阿芬OS着。
但阿芬知道这些不需要说出口，那不是焦点。
「那你到底要我怎麽做嘛!」老板一样是用吼的!
「我要跟你离婚，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监狱!」
阿芬知道自己必须淡定!
但也必须清楚表达自己的想法。
「又是离婚!所以你是为了他要离开这个家罗?」
「不是，为了我自己!」
「哼!为了你自己?说!这个人是不是日本旅行那个领队?是不是上次机场情杀新闻那个男的?」
「是的!」阿芬有给家人看日本旅行的相片，对华哥不陌生。
这阵子机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老板也知道!
「难怪你从日本回来後就变得很奇怪!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他比我有钱吗?他可以让你过这样的生活吗?」
老板双手张开指了这间房子。
的确，重划区内独栋别墅、双车位，前後庭院，这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阿芬知道，这样的生活环境非常非常优渥。
「他没办法让我过这样的生活!」阿芬回答。
「他有办法让你开进口休旅车吗?有办法让你每年出国旅行吗?」
「都没办法!」阿芬继续摇头。
「那他到底哪一点比我好啦!你说吧!」老板越说越大声!
「他没车、没钱、没房子，但，他有心，一颗你没有的心!」
「什麽心!你说吧!我不信我不如这个人!」
「该不该说!该不该再比下去?」阿芬思索着。
阿芬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说话了。
「你说嘛!我哪里不如他了!?」老板不死心地继续问。
「我无话可说，我要离婚!」阿芬再度摊牌。
「我不要!我绝对不会签字!如果你真的要离婚的话，我会去告他!告到他趴在地上求饶!」
老板咬牙切齿地边说边收起那包相片。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听到老板不愿意离婚，阿芬不意外，
但听到老板说要对华哥提出告诉，阿芬第一个想到的是：保护华哥!
「我怎样?是你对不起我的好不好!你不要我告他?
好啊，那你就不要再整天给我靠夭说要离婚!给我继续待在这个家!」老板讲条件了!
「为什麽你不放过我?」换阿芬眼眶泛红!
「我放过你?我还想拜托你放过我咧?我已经做得够好了!你还不满意!然後你今天还给我戴绿帽!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说啊!」
老板瞪着阿芬愤恨着说。
「你没有错，是我错，错在我跟你一起奋斗之後，我却失去了你!失去了家的感觉!失去了自由!」
阿芬，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以前我们去摆摊、去沿街叫卖，当天收工，你都会特地去买碗热腾腾的地瓜粥回来!
为了省钱，你只买一碗，说你不饿，我吃就好!」阿芬说到夫妻携手共度患难的那一段回忆。
「那地瓜粥，很难吃，真的很难吃!但我从来不说难吃，因为我觉得幸福，你知道吗?
因为里面有你给我的幸福!你给我的温暖!」
「现在咧?我说想再吃那碗地瓜粥，想要你去买，你怎麽说?你把钱丢给我，叫我去，
叫我自己去买鲍鱼粥!因为你忙，，，。」
「你忙到让那碗鲍鱼粥，再怎麽高级好吃，都是冷的，为什麽你知道吗?
因为，那碗鲍鱼粥没有温度，一种幸福的温度，你懂吗?」
「你不会懂!我再怎麽说，你永远不会懂!我要的不是一碗200块，却冷冰冰的鲍鱼粥!
我要的是一碗温暖的地瓜粥，即使它只要20块!即使它很难吃!」
泪流满面的阿芬一口气不停地说，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但停下来，会大哭!
「以前那摊地瓜粥是吗?我去买嘛!我现在就去买!只要你不要再说离婚!」
老板若有所悟地起身，拿起车钥匙，，，。
「我不要!我不要地瓜粥了!我只要你答应让我走，，，!」阿芬对着老板的背影用力大叫!
拿着钥匙往门口移动的老板，顿时停住脚步，背影突然急速地起伏，，，!
几秒後，老板转身过来，
「好，你想走是吧?!看你!看你是要我签字离婚，然後我去告他?
还是这口气我吞下来，只要你不再提离婚、只要你不再跟他联络?」
「看你要第一个条件?还是第二个条件?」老板丢下这句话後出门去了!
客厅一片寂静，，，。
阿芬点起一根香菸，往天花板徐徐吹出，只有这样，才能不再让眼泪掉下来。
往二楼的楼梯口，小女儿坐在那，含着眼泪看着阿芬。
「你都看到了?」阿芬苦笑问。
「嗯，，，。」女儿擦着眼泪。
「孩子，老妈对不起你!也许有一天你会懂，也许永远都没办法懂，都没关系，，，。」
阿芬也禁不住继续掉泪。
大人的恩恩怨怨，原本不应该强加给无辜小孩!
「记住老妈一句话，以後嫁人，慢慢挑，挑一个懂你的，愿意为你穿鞋子；
愿意带你一起跳舞；为你画眉毛；愿意跟你一起画画；一起骑脚踏车的男人!即使他没办法赚大钱!跟着吃苦，地瓜粥就好，至少有爱，，，。」
小女儿含着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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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进厨房煮饭，电话响，阿芬一看，是阿母。
「喂ㄟ，阿芬啊，啊你那这麽糊涂啦!」阿母一劈头就直接问道
「老妈也知道了?」阿芬无力地问道。
「嘿啊，老板下午打来给我，他很伤心内，，，。」
「他打给你干嘛?是他跟我的问题啊」阿芬不禁有气!
「不要这麽说啦!他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你们真的离婚，
他也要让我跟你阿爸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阿芬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老板事亲至孝，即使阿芬的父母，老板也从不慢待，他跟阿芬娘家关系算是亲近。
「这麽好的丈夫，你还要求甚麽啦?」阿母微词道。
「我，，，。」
阿芬知道，上一代的父母，只求温饱。
心灵感情之类的，对他们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不同世界、遥不可及的东西。
即使嫁到恶夫，也从不会想到离开!
这就是老妈那个时代的女性，
说憨也好；说认命也好。
更何况，对父母而言，老板已经是接近完美的女婿了。
主要判断根据，当然指的是赚钱能力!
「我跟你老爸，吵吵闹闹一辈子，啊不是这样走过来了?」老妈继续劝说。
「妈，你要讲的我都知道，，，。我得煮饭了蛤!」阿芬打住了。
夏虫不可语冰。
这20年，自己怎麽走过来的，自己最清楚，
要跟老妈说明原委，那就是断是非，一定有一方白、一方黑。
就像华哥曾经说过的。
但，事实上，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阿芬自己也难以再论孰是孰非，，，。
「我要讲的你都知道?阿你知道我跟你老爸的心情吗?」
老妈知道阿芬不想再听，但还是想说完，，，。
「我知道，，，。阿姊跟弟仔都离婚了，我不能也这样对吧?」阿芬轻声道。
「唉，你知道就好了，厝边头尾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离婚，
阿再加上你也离的话，我跟你老爸这老脸要往哪里摆啊，，，!」
听到这，阿芬已经流下泪来，静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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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上，阿芬脑海一直被那两个条件占据着!
「我离婚的话，自由了!但却可能害华哥坐牢!」
「我不离婚的话，继续『坐牢』，但华哥可以全身而退!」
阿芬觉得很讽刺!
遇到华哥，让自己更加强向往自由的勇气；改变的勇气!
而今，却必须在「保护华哥」与「自由」两者之间择一。
是单选题!
「老天爷为什麽要对我开这种玩笑!」
阿芬发现自己扭转抹布的手，已经出力到胀红!
电话响起!是一位熟识的朋友，年纪比阿芬大，
在网路上因为同样喜爱毛小孩而结识，
经常聊，也曾结伴到外岛旅游过。
「阿芬阿，下星期有空吗?一起带着毛孩去度假吧?」
这位大姐依然充满元气的声音，虽然稍微振奋了阿芬。
「我，，应该没办法耶!」阿芬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怎麽啦!生病了?声音怪怪的内，发生甚麽事了，说来听听!」大姐鼓励着。
「自己平常也有跟这位大姐提到想离婚的事，她对我的情况也算了解，听听她的意见或许也好!」阿芬心里想。
一五一十听完阿芬叙述，大姐语气不再充满元气，而是转为淡定。
「阿芬，我先问你喔，你真心爱着这个华哥吗?」
「嗯，是的!毫无疑问的!」
「嗯嗯。然後，你说他一家老小就靠他一个人工作过活，所以他真的被告，不管最後是易科罚金还是坐牢，总之他会很麻烦，很麻烦，所以你想保护他对吧?」
「是啊。」
「但保护他的同时，你却不能再跟他联系；而且也必须继续在这个家吧?」
「嗯，是的，，，」
「那还有甚麽好犹豫的啦!大姐建议啦，你听听做参考!」
「嗯。」
「目前在风头上，你先忍耐吧!为了他，也为你自己!」
「你硬要离婚，他会有麻烦!而且啊，目前，他养得起你吗?」
这问题，阿芬赫然发现自己的确从未想过。
虽说想离婚，是为了自己，是这20年来的冀求。
但真的如愿了，华哥的家庭可以容纳我吗?
包括经济上承受的了再加我一个人吗?
他的父母、小孩愿意接受我这个人吗?
「这，我倒未曾想过耶!」阿芬回答。
「嗯嗯，因为你现在被自由的渴望冲昏头了!」
「喔，，，。」阿芬苦笑着。
「我这样说好了，假如你现在得到自由了!经济上你得一切从头来，纵使华哥愿意，你们会很辛苦、很辛苦；家庭方面呢!你真的想跟华哥厮守的话，不能再只考虑爱情蛤，他的家人，你也得面对吧!我指的是目前你执意要离婚的话喔!」
「嗯，所以，我目前不适合改变罗?」阿芬问道。
「当然啦!他甚至可能被关呢!反过来说，未来的事情很难说，你们现在先暂时彼此忍耐不见面。
但几年後，你女儿结婚、生子；对方的孩子也成人了，那时候有缘的话，一定可以再续的啦!
而且双方都不再有太大的压力，包括经济上等等的。
ㄟ，拜~托~，美国有对情侣是分开20年的内!
女的等男的配偶过世，才愿意过来这男的身边共度余生耶!
虽然那时候已经没办法做爱啦!哈哈哈，，，。」大姐讲得露骨!
「还有啊!你如果决定未来再跟华哥续缘的话，大姊建议你蛤，从现在开始想办法让自己经济独立起来吧!」
「经济?独立?」阿芬不解。
「嘿啊，不管是开始存私房钱，还是想办法做点小生意!现在手机一打开就有很多那种购物网页的，就像那种啦!你可以尝试看看的!」
「怎麽说呢?」这点，阿芬也从未思考过。
「当然也是为了以後着想啊!贫贱夫妻百事哀!你要记住!你真的自由的时候，不要因此反而身无分文啊!」
大姐不愧是大姐，轻而易举地便将阿芬的心结打开，还提出未雨绸缪的方法，，，。
两权相害取其轻，听完大姐的建议，
阿芬知道「保护华哥」、「自由」两者，不再是单选题了。
真的要离开华哥的话，不，不是「离开」，应该说「暂时不见面」。
这样做，很难受。
但为了华哥的现在，也为了彼此的将来，阿芬知道，
自己必须忍受这相思之苦与「牢狱」之苦。
尽管自己何时真正自由，遥遥不可期。
但，至少，还有个希望。
阿芬坚信，华哥一直都会在，
就如同自己，也会一直在华哥身旁。
「华哥，睡了吗?」
「我有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