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芹看着叶允葵侧脸的眼神，柔情似水。
被那样目光注视着的叶允葵，一双褐色的桃花眼却一瞬也不眨的看着与他大概十步之遥的我，并不是放在痴痴盯着他的小芹身上。
我的目光放往小芹的身上，她却收起了刚才的情绪，扬起笑脸中的苦涩隐藏得极佳，「小葵怎麽站在那边？快过来啊。」她朝我伸手。
我握紧了书包的背带，考虑着要停滞不动还是要迈开脚步、试着往前走看看？这两个选择不光是我目前的情况，同时也包含着我与叶允葵的关系。
他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褐色的眼睛执拗的与我对视，让我想要逃避都找不到地方躲藏。
我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前进的同时，那厢的他已经耐不住性子将摩托车给停好，迈着大大的步履朝我走来。我只能说腿长就是任性，就连迈着步伐的大小都可以这麽睥睨人。
我仰头看着叶允葵停在我的眼前，距离已经从十步缩短到一步，掠过他身躯我看到了後方的小芹，那眼神受伤中又带着些许的悲哀，很快她就收拾好自己的不对，扬着甜美的笑容走到了我的旁边。
「看吧？我就说能把小葵带到你的旁边的。」她稍微昂着下巴，就像是孩子想要获得大人的称赞，那样的骄傲又带着小心。
叶允葵笑了笑，不回答。
「小葵，我打给你你怎麽没接？」他问我。
「你打给我？」
「对啊，我打了好几通。」
叶允葵的话吓得我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从书包的内袋中摸出手机，上头显示的叶允葵来电还真的不是唬我的。
带着些小心思，我特地注意了上头的来电时间，居然比打给小芹的时候还要早很多。
抬头一望叶允葵专注的眼神，我发现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地加速──砰砰砰的，我欲盖弥彰一样的拉紧自己身上的外套，希望不要被谁给发现我躁动的心。
我们三个谁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麽不讲话，我只知道我的尴尬在於叶允葵一直看着我的眼神，缩头乌龟的我能给的回应只有把头越垂越低。
「我要回家了，这里蚊子好多。」
小芹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火速抬头看到的只剩她绑着马尾的背影，我旁边的叶允葵正抬起手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很快就放下了。
「小葵。」
他叫我。
「怎麽？」
我回应。
如此简单的对谈。
什麽时候开始，我与他从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就连名字的叫喊都显得怪异？
「……小芹走掉了，不叫住她吗？」我撇开看向叶允葵的眼神，尽量装的很自然。
「为什麽要叫住她？」他眼睛眯起，淡淡反问我。
我眨眨眼，反而疑惑了，「为什麽不叫住她？」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他道，「为什麽还要叫住她？」
我说不出话来，喉头的哽近乎乾涩，一瞬间觉得他好残忍。他却只是维持那样的表情看我，不顾我的瞠目结舌的说出他的所以然，「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吗？」他问我。
「你才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吧。」
「我是。」他笑得很开心，「但比起给她不该有的期待，我更想要视而不见。」
我愣愣的，依旧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他眨着漂亮的桃花眼，太阳下像燃烧火焰的红金色，在夜色中所变成的深沉黑暗彷佛要压垮我。
「怎麽了，小葵？」
他伸手要摸上我的头，我下意识的退开了一步，看着他的手悬浮在半空中，尴尬的迂回。
「向葵，我不会这样对你的。」他的眼神如水，就像是再做承诺一样对我说，「而且怡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会想要得到这种半桶水温柔的。」
我抿起唇。
其实我一点也不是替小芹感到不值。我自己明白，我会对叶允葵这样的动作如此反感的原因不过是，我也曾经站在小芹的位置过。
两年了，我从未想过我还能这样与叶允葵对话、能够这样面对面。
好几次我曾经告诉自己，或许等到多年以後，哪一天叶允葵会像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那样，笑着朝我走来，那时候我大概也早已放下那段爱情。
然而，重逢却是在粹不及防下，他的再度出现，这一回的我走入了他的生命，居然不再是过路人。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没有。」我颇为犹豫，最後还是决定勇敢一回对上他的眼睛。
「那你在不确定什麽呢？」他歪着头，看起来还有那麽点可爱。
「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麽？」他打断我，很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我的回答。
「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他错愕的看我，一时之间居然被我的话给憾住了，垂放在一旁的手紧紧的握起，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脸：「你在怪我？」
「不。」我摇头，「我就觉得很没真实感。」
「我知道当初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
「阿葵。」
这一回换我打断他，说也奇怪，被我叫出名字的叶允葵居然一改方才的惊慌、笑了出来，阴霾消散，就像是拨云见日後重新露脸的太阳，耀眼程度跟阿阳学长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小葵，你终於肯叫我了。」他喃喃着向前，将我与他的距离又缩短成一步。
「不要再向前了。」我制止他得意忘形要放在我头上的手，双手在胸前摆了个叉，「阿葵我告诉你，我不再喜欢你了，所以──请你不要这麽理所当然的打乱我的世界。」
我一口气说完我老早就想说的话，安静的空气快要让我喘不过气，他隐藏在路灯下的姣好侧脸让我瞧不清楚表情。
他的神情沉静而冷冽，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安静过，张了张口：「小葵，我喜欢你。」
──这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被他的二度告白搞得晕呼呼的，头痛得不得了。
「叶允葵我说……」
「小葵，我不奢望你还喜欢我。」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否认我的感情。」
他的眼儿漂亮得不可思议，似乎正有一团火焰在里头燃烧着奔腾，他靠近我的脸是那样的美丽又沾满着邪气，我几乎快要下意识的沉浸在他制造出来的，有如少女漫画般浪漫的气氛下。
如果不是一直往我身上招呼的蚊子太过惹人嫌，大概我真的会就这样从了他，但也只是大概。
在我杀死停在我身上第三只蚊子後，叶允葵早已经不知倒退离开我几步之遥，好整以暇地看我与蚊子大抗战。
「你为什麽不帮我？」
「就觉得看你打蚊子很有趣。」
他凉凉的说着，却还是伸手替我解决了第五只停在我脖子上的蚊子。
「为什麽蚊子不叮你？」我抛出第二个问题。
「大概你比较像人肉捕蚊灯？鲜美肉多汁。」
拉着我的手走向摩托车的叶允葵笑得很坏。
「你是明摆着说我胖吗？」
「不是。」他失笑着替我戴上了全罩的、有着他身上沐浴乳香味的安全帽，修长的指尖顺着安全帽的弧度下滑，停在了扣环上，「我的意思是，向日葵的味道，太浓郁了。」
「连我也被吸引了。」
「……啊？」
等到我回过神，我已经稳稳地坐在了他的摩托车後座，毫不矜持的抓住他外套的一角，只差一点点就要整个人贴往他的身上。
我连忙正襟危坐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不想同他太过亲密，前方的他感觉到我的大动作，轻轻地笑了起来，与风混合的低笑声居然是那样的好听。
实在是，太可恶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