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季桓说话一直都不温柔。
但言樱还记得他唯一一次对她温柔过的瞬间。
十岁时，言樱在自家後院玩，虽然是冬天，但她也不怕冷，外套穿着就蹦蹦跳跳地往小池子边走。妈妈说的「小心点啊」也没往她心里去，清透水面和鲜艳的鱼在小小言樱的眼里就像融化的弹珠，给了她尚未成熟的世界一点惊奇。
可是，那阵风太强，把半挂在她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吹下去了。
言樱很慌张，因为那是去世的爸爸送她的礼物。但就算她再怎麽活泼，也没有胆子跳下一池冬天的水。
於是她跑回屋子，想请妈妈帮忙，但言樱只在客厅发现季桓和黏着他的小葵。
十岁的小葵一脸困惑：「姊？」
她气喘吁吁，「妈妈呢？」
十岁的季桓淡淡地回她：「出去买东西。」
「可、可是──」
季桓瞥了一眼她脖子，「你的围巾呢？」
「我不小心弄掉了！」言樱急着说：「掉到水池……」
「掉进水池？」小葵愣了一下。
「……笨蛋。」季桓沉下脸。
见没有办法，言樱有点沮丧，「……是不是只能等妈妈回来。」
「对啊，你又拿不到。」小葵点点头，「姊你在房间坐着啦，外面冷死了，妈妈说皮肤会脱皮！」
「嗯……」
言樱还心系着她的围巾，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外面看着那条围巾，至少能确定它还在原位。
「我还是去看看。」
「吼，就跟你说不要去了。」小葵看她坚持，皱着眉转向季桓：「算了，季桓哥，我们刚才说到……嗯？」
季桓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姊，季桓哥去哪了？」小葵左顾右盼，最後把目光落在门上。
言樱没有回答她，加快脚步跑出房间。
到後院时，她什麽都还没有想到，就已经在眼前看见一抹清透的身影。
冷风撩起她的长发，她匆忙阻挡，拨云见雾的双眼捕捉到的是季桓望着她的模样──
他跳进池子帮她捡了。
季桓的瞳色比一般人还浅，眼中的情绪却漆黑深邃。那一刻，她的心就像漫天飞舞的发一样狂乱。
「……你的围巾。」
他伸手，而她接下湿透的围巾，望着他的身影时，她的眼也同样润湿了。
「你……」
「我要回去洗澡。」说完，季桓走过她身边，摇晃身影却不小心撞到她一下。
「季、季桓！」言樱扶住他，立刻就吓到了。
季桓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的，但言樱那次才体会到真正的冰冷。可虽然他的全身都很冷，在她眼中却是最温热的。
也是她一辈子都记得的温柔。
「……别再给我提这件事。」
某天下课她缠着季桓说了这件往事，季桓正要起身去寻找他的柜子，脸色一凛，睡觉的心情都没了。
「咦？为什麽？那时候我很感动耶。」她这是真心话。
「手残没把重要的东西拿好，还一副快哭死的样子冲来找我们……你说我能怎麽办？」
言樱似乎又感动了，「季桓，我就知道你虽然嘴巴坏，但是……」
「但是那时候我应该直接把你丢进池子才对。」季桓面无表情地说：「喔，差点忘了那次我发烧三天，真是太棒了。」
「……」
季桓今天的话倒是很多啊。
「季桓哥！」小葵又像旋风一样吹进她和季桓之间的空隙，「你陪我去福利社好不好？」
季桓没说话，冷冷淡淡地看了言樱一眼。
「什麽？」言樱发觉那眼神似乎是询问，意会过来，「喔，不用帮我买，我喝水就好。」
没想到季桓淡淡起身，边走出去边说：「谁说要买了。我的意思是，你让我踏出这门，等一下那节课我就不会回来了。」
「还有，你都够笨了别再喝饮料残害身体。」
「喂！梁季桓！」
季桓那无法克制的嘴角又上扬了。
梁季桓：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言樱啊，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