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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啊,就这样辞职未免太可惜了吧?」
「唔?会吗?」捧起刚泡好的茶,我轻啜一口,漫不经心的回道。
「真不想说你,又不是什麽年轻人了,三十岁还这麽爽快说不做就不做。」似乎是受不了我敷衍般的态度,唐绯净了净刚刚沏茶的手,好看的凤眼斜睨了我一眼。
没错,现在我和唐绯就在一间日式料理的包厢,讲究道地的日式,不但茶要遵守严谨的茶道现冲,就连我们所坐都是在榻榻米上的坐垫,而坐姿理所当然就是跪坐。
我想唐绯大概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我讨厌日本的礼仪,还偏要定一个这麽讲究的地方,不是没有来过,而是当初来过後我就深切表现自己不愿意再来的态度了。
不过说是这麽说,真进来了也不敢做出什麽太出格的事,尽管身处包厢,根深柢固的教养也让我下意识遵守该有的礼仪,更何况对面还有一位唐大小姐呢!
「我说你就别和广妍说一样的话行吗?明明就是死对头,每次念起人来倒是意气相投。」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懒懒的翻了翻眼皮,对於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这点有些无奈。
「你如果不辞职,我还有这麽多话好说吗?」轻叹口气,唐绯似是明白说再多也无法动摇眼前人的决定,收回继续咾叨的心思,专心品尝眼前精致的点心了。
顿时一片宁静,我和唐绯各自用着最後的点心,然而眼光却时不时打量着眼前之人。
用完最後一口点心後,我终於按耐不住开口问道:「我说你啊,怎麽瘦那麽多?」
不过秉持着食不言良好教养的唐绯自是不可能理会我的,只见她慢条斯理的将抹茶蛋糕一小块一小块送进嘴里,末了拿起帕子拭了拭嘴唇、再另外净了净手才瞅了我一眼,不过却不是要回答我,而是拿起已经有些凉的茶水慢悠悠的吃了一口。
这场景有些熟悉,我抽了抽眉角,原来是对我一开始敷衍的报复。
「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倒是有事想说。」
「恩?」对方挑了挑好看的柳眉。
好吧,这会儿倒是舍得一个恩字了,这狭小的肚量依旧让人无言。
「我父亲向我提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要你回杜家了?」
忍住想纠正她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冲动,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说法。
「不过是先到南部的分公司。」
「从底层开始做?」将茶杯妥善的放好,唐绯终於正眼看向对面的人。
摇了摇头,我叹了口气,「不是,是直接空降总经理。」
「呀……」听到我的回答,唐绯有些惊讶,毕竟她是知道杜家对继承人严谨的规矩,此次我父亲的妥协我都有些讶异了,更何况是她。
真的是感到焦急了,才愿意放下那些必定的流程吧!
想到这点,内心不禁升起一丝对父母及杜家的愧疚。
「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语气顿了顿,片刻後有些不可思议的张大双眼,「你该不会还在犹豫吧?」
被说中心中所想,我垂眸闪过她的视线,果然,每个听到这事的人都觉得我应该答应才对,毕竟这麽好的机会放弃也太可惜。不过又有谁知道,我放弃了六年的工作及挣来的地位就是为了躲开那个人,不再与他有所接触,可如今我若是接受父亲的提议回到杜氏,那不是功亏一篑、再次回到有那个人存在的世界?
「杜鹃,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瞒着我们?辞职的事并不是我们知道的那麽简单对不对?」聪明如唐绯自然是从我的犹豫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不过我已不再想因为那个人而破坏我和她之间的情谊了。
「能有什麽事瞒着你这火眼金睛?」我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随即坦然的对上她质疑的目光,「就跟你的惊讶是一样的,我只是觉得不妥。」语毕,配合的皱了皱眉。
不过虽说这只是藉口,但也是真的,杜家多年来的规矩就这样被破坏应该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以及对杜绢绢这个人甚至是我父亲、现任掌事者的质疑。
「不过不妥归不妥,你也该想想自己,如果不回去杜家,你打算顶着三十岁去应徵工作吗?谁会想要你这个公司被收购的人来担任管理者?」看着自己挚友苦恼,唐绯不但不安慰,反而语带犀利的将最残酷的现实道出。
「逃避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之一,但是杜鹃,你不该带着它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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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麽回到家的,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坐在家中的客厅了。
看着手上不知何时抓着的一朵杜鹃花,我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唐绯那句话比想像中影响还要深啊……
六年前我用逃避一路逃开不想面对的事实,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六年後我又用逃避逃离了待了六年的地方,现在我该放弃逃避了吗?
徐尚啊徐尚……你还真成了我的克星,一辈子永远伤不够的克星。
「为什麽我不能带着逃避过一辈子?」
「因为你是杜绢绢啊,那个骄傲的杜绢绢。」
看来不只徐尚是我的克星,你唐绯也是啊!
既然这辈子注定彼此纠缠,那与其我逃你一辈子,不如坦然、正面迎敌。
就像广妍说的:「让步并不代表吃亏,真正亏的是你丢盔弃甲的逃了。」
放下手中那朵杜鹃花,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最新的那通来电显示。
「喂,爸,我是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