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走過的路也許藏著幸福 — 第九章 夾娃娃機

正文 走過的路也許藏著幸福 — 第九章 夾娃娃機

因为天色已晚,吕少莹跟着爸妈要先在花莲住一晚再回去,薛顺昌则婉拒了吕少莹的邀约,坚持自己搭最後一班夜车回家。来的时候还有吕少莹相伴,回去却只剩他孤伶伶一人,他试着忽略少莹爸爸所说的话,固执地认为他跟吕少莹就是朋友,朋友是不看身分的,至少他跟吕少莹在一起时并没有觉得谁高谁低。

回到家已经是隔天早上,薛顺昌走到巷口时,发现一台没见过的卡车停在巷口,多看了一眼,又继续走进巷子里,没想到家里的冰箱、柜子都被堆放在门口,薛顺昌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就直接走进家门,看到爸爸带着朋友正忙着搬出家具。

顺昌爸爸一见到他回来了,立即臭脸大骂:「你是死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房子都要被拆掉了你还乱跑,林北想说你今天要是没回来,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直接走了!」

薛顺昌想起那天房东太太说的话,没想到今天就要搬家了。急着问爸爸:「我们要搬去哪里?」

「你有空在那里问这麽多,还不赶快先来帮忙搬,杵在那里是在当木头人吗?」爸爸忙着搬东西,懒得搭理薛顺昌。

薛顺昌没再继续追问,帮忙把家当都搬上车後,跟着爷爷坐在卡车车斗里,就这样告别了这阴暗的小房子了,这房子里并没有什麽美好的回忆,离开了也没什麽依恋,没想到这一搬竟隔了一个县,搬到爸爸朋友家空地搭建的铁皮屋里去了,连电话号码也都必须换掉了。他开始担心吕少莹会找不到他,其实他自己也担心找不到吕少莹,搬过来之後,他试图打了几次电话给吕少莹,但是都是她妈妈接的,他不敢说话就直接挂掉,但还是不放弃继续打,希望能有那麽一次是吕少莹接的电话,直到电话里传来「很抱歉,此用户已暂停使用。」

薛顺昌不想放弃最後的一点希望,至少要让吕少莹知道他新的电话和地址,这样吕少莹才能联络的到他,他转了好几班公车,终於到了吕少莹的家,没想到,门口竟贴着「售」字,里面已空无一人。薛顺昌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按了隔壁邻居的门铃,希望有人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但很可惜,没有人知道。在没有任何结果後,薛顺昌望着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开始对着围墙拳打脚踢,他痛恨爸爸搬家、痛恨妈妈把他一个人留下来、痛恨老天让他认识了吕少莹,却又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分开,他开始相信,他真的命中带煞,任何他爱的人最後都会离开他。

在花莲过了一夜之後,爸妈并没有带吕少莹回家,而是把她带去姑姑家,美其名是让她可以开心的过个暑假,其实爸妈早就商量好,为了避免憾事重演,必须完全断了吕少莹跟薛顺昌的联系,所以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搬家。妈妈在家里还不断接到一接起来就挂掉的电话,立刻就知道一定是薛顺昌打来的,想不到这孩子这麽死缠烂打,更加深她觉得搬家是对的。少莹妈妈立刻改了电话,并告知左邻右舍有不良少年在纠缠她女儿,要大家千万不要透漏他们家的任何事。

少莹在姑姑家待了快一个月,虽然开心但却也一直心悬着薛顺昌,但无奈她没有背下薛顺昌家的电话,一直想着一回家就要先打电话给薛顺昌。没想到,她却从此没回过那个家了。爸妈把新家都安顿好了,直接接她回到新家,连电话都换掉了,妈妈整日盯着不让她打电话,她只好趁半夜偷偷起来打,没想到,拨通後传来的是「很抱歉,此用户已暂停使用。」

少莹不想放弃任何的希望,她想着如何能通知薛顺昌她已经搬家了。上了私立中学後,她开始了住校的生活,这样更好,比家里自由一点,至少她能跟薛顺昌通信,她满怀期待地寄出了信件,没想到被以「查无此址」退了回来,她还是不放弃,打了电话给薛顺昌隔壁座位的小学同学陈志宏,拜托他帮忙联络一下,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是「那一带的房子全都拆光了,连可以问的邻居都没有了」。

吕少莹难以置信,怎麽会有这样的事情,她的失落难以言喻,心里的一块就随着薛顺昌一起丢失了。世界变得黯淡无光,好像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她的目光了。原来回忆会不停地骚扰、思念会不时的扎心,她再也没有余力去爱了。

上了国中後,薛顺昌过了一段相当堕落的日子,功课不用说,一定是非常烂,打架、翘课更是家常便饭,最近,还有帮派份子想要吸收他,常常在学校门口堵他,所以一吃完午餐,就直接翻墙翘课。他不想上学、也不想加入帮派,他只想什麽都不想,就这样混日子,他不知道为什麽要努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而存在。

某一天,他翘课後到了市区闲逛,无意间穿过一条巷子时,一间娃娃机店吸引了他的目光,其中一台夹娃娃机里放的是香菇人的布偶,他想起了吕少莹,想起了她全部的香菇人玩偶都被丢了,虽然明知再见到吕少莹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潜意识还是驱策着他走到娃娃机前。商人总是费尽心思想要让你掏钱,有一个香菇人就放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这让薛顺昌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易地夹到。

他换了一百元的零钱,开始奋战,没想到这香菇人虽然离洞口很近,但是娃娃机的爪子根本抓不住,每次一夹上来就立刻掉下去,试了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薛顺昌开始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时,隔壁机台的客人突然开口跟他说话了:「少年仔,可不可以借我十元。」

薛顺昌打量了一下这个阿伯,一个微秃的中年人,挺着一个啤酒肚,很随兴的穿着短裤跟拖鞋,没什麽特别,走在路上随便都会撞到一个长这样的。虽然不是什麽奇怪的人,但他也没什麽理由好借钱给他,於是开口回他:「我凭什麽要借钱给你。」

薛顺昌不理他,又投了十元,还是没夹到。

「少年仔,你这样夹我敢保证你全部花完也夹不出一只。不如这样,我帮你夹,如果夹出来你就借我十元。」阿伯观察了他夹娃娃的方式後,自信满满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你这麽厉害的话为什麽还要来跟我借钱,不就是你也夹不出来吗?」薛顺昌觉得这个阿伯也太会吹牛了。

「不错喔!还满聪明的嘛。不过我跟你说,我就是差十元刚好可以把东西夹出来,在我看来,你那个也是差十元而已,怎麽样?你相信我了不起损失十元,但是不相信我可能会损失剩下的那60元喔!」阿伯依然神态自若的说。

阿伯的提议太令人着迷了,「好吧!那就让你试试。」薛顺昌同意了。

阿伯投了十元之後,开始左右晃动爪子,当爪子开始有一个震荡的幅度之後,放下爪子从香菇人的尾端抓着,没想到,香菇人被夹住的一瞬间,就被甩到洞口了。

天啊!这简直太帅了。薛顺昌拿出了香菇人,立马把剩下的钱都给了阿伯,阿伯吃了一惊,对薛顺昌说:「我只说要跟你借十元。」

「十元是答应借你的钱,剩下的是学费,我想请你教我夹娃娃的技巧。」薛顺昌认真地说。

「哈…哈…你这个孩子还挺有趣的。」阿伯想了一下,接着说「四十元当学费也未免太少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可以教你,但是不是教你夹娃娃的技巧。」

「我告诉你啊!这社会上不管做什麽都有技巧的啊!懂技巧的人就能赚到钱。这些钱从哪里来呢?就是从不懂这些技巧的人赚来的。」阿伯语重心长地说着。

「那怎样能学到这些技巧?」薛顺昌眼睛一亮。

「读书。」阿伯表情非常认真。

「听你在放屁,人家王永庆还不是只有小学毕业,你赚得有他多吗?」薛顺昌听到这个答案後,非常失望,除了娃娃机会骗人,这个阿伯也是很会呼咙啊!

「王永庆是小学毕业没错,但你确定他书读得很少吗?如果读书不重要,他为什麽还要让他的孩子去读书。你可以不喜欢读教科书,但一定不能不读书,书里面会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技巧,你想要什麽技巧,就去从书里找。」阿伯的眼神充满了光采,他希望薛顺昌能听得下去。

薛顺昌听得一脸呆滞。

「现在听不下去没关系,放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我说的这些就好。」阿伯希望有一天这些话能对他有所帮助,毕竟收了学费。

「阿伯,那你夹娃娃机的技巧也是书里学来的吗?」薛顺昌直指核心。

「不是。」阿伯被这麽一问,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来补货,顺便玩一下,你那个香菇人是我公司做的。」

「你公司做的?」薛顺昌觉得听到这个比听到读书有趣多了。

「我听说台湾要播香菇人的卡通了,立刻就去谈了香菇人的授权,做了娃娃和很多周边商品,我跟你说,这个很快就会红了,到时候一定会卖翻。」阿伯眼中再度闪耀光芒。

「我也相信这一定会红!」薛顺昌肯定地说。能让吕少莹这麽喜欢的东西,一定非常有魅力。

两人此时眼神爆出火花,是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阿伯,你可以一些娃娃让我帮你卖吗?」薛顺昌很想试试看。

「你要卖也可以,但是我是开工厂做代工的,我们都是直接批发出去的,你看你可以批多少量,即使不多我也让你批好吗?」阿伯觉得这真是个缘分,就特别通融了。

阿伯留了名片给薛顺昌,他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正走在人生的叉路口,一个翘课的学生谁又看不出来呢?他不刻意为善,但缘分所致,如果能推他一把,让他走向好的那一边,也许也是功德一件。

薛顺昌回到家里想跟爸爸借一万元去批货,但爸爸死活不肯,认为薛顺昌一定是要拿钱去干什麽坏事,任凭他说破了嘴,爸爸还是不肯。

有一天晚上,爸爸不在家,阿公在房间里招手要薛顺昌过来。阿公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都是薛顺昌一个人带他去看医生,回到家里也是薛顺昌在照顾,爸爸根本都不管。薛顺昌看到阿公招手示意要他过去,他没多想也就过去了。阿公行动非常缓慢,从衣橱里拿出了一件摺成一团的内裤,内裤还用橡皮筋绑着,很是悬疑,阿公慢慢打开内裤,里面竟然有一个中国风的小布包,他把小布包递给了薛顺昌。

薛顺昌看着这个被藏在内裤里的小布包,内心有点抗拒,该不会阿公以前是太监之类的,把自己的宝贝藏在内裤里。阿公如果能听到薛顺昌内心小剧场的声音,应该会气得中风当场就好了。

虽然抗拒,但阿公很热情的一直要给他,他只好尽量做好心理准备,看一眼就好,可能阿公年纪大了,终於无法再隐藏内心的秘密了。於是收了小布包,布包打开还有一个小铁罐,薛顺昌一惊:是了!果然就是宝贝了!薛顺昌无奈的转开了铁罐,里面真的是宝贝!但不是太监的宝贝,里面是一条金链子。

薛顺昌又惊又喜,莫非阿公是要给他的!阿公对他点点头,示意要他拿走,薛顺昌感动之余,对着爷爷说:「如果我赚了钱,一定会买比这条更大的回来给你。」

薛顺昌换了钱之後,批了一批香菇人的布偶先到夜市卖,随着卡通开始上映,果然非常热卖,加上他很勤奋嘴巴又甜,很快就累积了他人生第一桶金。但他没有立刻得意忘形,他看到了网路的商机,开始自学架设网站,在网路上卖起东西,接着开始学习日、韩文,让他能接触到的商品又更多了,甚至又再去进修国际贸易和企业管理,事业蒸蒸日上,真的印证了娃娃机阿伯的话,书中自有黄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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