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果然还是月宫的床好睡。古代的枕头实在太高，垫得人脖颈生疼，棉被又厚又重的……真是不能比啊。
回到这里多少个日子了呢？大概一年了吧？
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想起，那时恢复妖力的缘由。
後来，他俩追问嫦娥姐姐，才得知历练的真谛。
──「千影猜得不错，此趟要你们学会的，就是一个情字。『愿用生命来保全』之情。」
当你对他人的爱，能够毫不保留，甚至超过了自身，那样无私的、完全的爱情，就是解答。
千影跃下悬崖时，应也如她一样，丝毫不後悔吧。
花回雪眨眨眼睛，瞌睡虫明明已经跑光，但被羽绒棉被捂得暖呼呼的身子，却让她舍不得离开床榻。
「你醒了？」左侧传来男子慵懒、略带沙哑的惑人嗓音。
她往其蹭了蹭，脑袋瓜埋进他臂弯。
「我肚子饿。」
御千影推了推她越来越靠近的身子，笑道：「你很重。」
「什麽！还不是你昨晚……」话说到这儿，花回雪立刻打住，脸庞也浮现一抹红晕。她怒瞪那眼眸带着餍足的家伙。
「我怎麽了？」他侧身，面对花回雪，伸出长指，幼稚地搔她痒。
「喂！等等，停啦！」花回雪杏眼圆睁，「你三岁小孩麽？哈、啊喂……」
御千影得瑟道：「──亲我一下，我就停。」
「嗯，你们……」
婉约女声传来，却不是花回雪的。
两人同时一抖，转头。
「现在不是做这档事的时候。」嫦娥淡淡看了两人，颇有捉奸在床之意味。
「不、不是啦！」
「不用解释，我能理解。」她淡淡一笑。「只是现在真不是时机。喏，瞧瞧这个。」最後那四个字，嫦娥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生硬且带有怒意。
懒得多做解释，御千影乾脆让它去，无奈地摇摇头，并接过嫦娥手中的信纸。
「这是什麽？」花回雪凑了过去，於是两人一同看着。
潦草字迹在皱皱的纸上跳舞，还有好几处被过多的墨水染脏了，坑坑巴巴。
上头写着这麽写着──
给我的同伴们：
先前回雪和千影都去人间历练了一番，见状，我深感惭愧。
明明我的年纪大你们不少，却见识甚少，丢脸极了。
因此，我决定要到外头看看，展开心胸，迎向多采多姿的未来！
别太想我。
吴刚
「呃……」花回雪迅速读完了。「好假。他怎麽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吃饱睡，睡饱吃才是他的终生志向吧！」
「这麽丑的字，配上矫情的内容……的确假。」
「哼。」嫦娥冷哼。「这吴刚，分明是在逃避。你们两个前阵子列入仙班，我们几人之中，便只剩他落在後头……」
列入仙班，意味着地位升高，因此能使的力量更大，能做的事更多。先前，嫦娥与他们二人才去了几个仙境游历，领会神界的无边领土多令人震撼、千岩竞秀的山峰与蜿蜒小溪如何相依，除了这些壮阔山河，还去了几个墨水味甚浓的文都，大大开拓眼界。
然而，这些地方，嫦娥都没让吴刚跟。
尽管人类之身并不代表他不如旁人，然而在许多神明的眼中，仍是「次等之物」。这无法避免。
就像是富人看着穷人，抑或殖民者望向被殖民者的眼光。
嫦娥解释完，冒出了深深的叹息。「是我错了。当初，我怕他因那些眼光感到自卑，於是将他留在这儿，也盼他感受到差距，而努力达成任务……」殊不知这一切，反倒害了他。
「这……」舔舔乾涩的唇，御千影不知如何接话。
嫦娥姐姐的想法没有错。差距，能让一个人有进步的念头；然而差距过大，会造成反效果，把信心破坏殆尽。
吴刚总是满不在乎的笑着。
笑容，恰是最能掩饰情绪的表现。
「我要去找他。他这点小把戏，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垂下眼睑，嫦娥盯着木制地板，上头似乎有点凹凸不平，也许是被虫蛀了。
片刻後，她抬头，「我出去约莫一两天，你们要不要趁着此时去晔显看看？」
嗯？咦！
「得了，回雪，我知道你很想念那里。」
「这……嫦娥姐姐，真有那麽明显啊？」得到肯定的回覆，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虽然那里的枕头硬梆梆、没有冷气的虐暑总难捱极了……但每每午夜梦回，她还是忍不住忆起那儿。
「就这麽定了吧。对了，京城可有什麽大地标？」
「有个『龙岳客栈』。」
「好。明日酉正，我会带着吴刚去找你们。对了，你们记得易容，以免被认出。」
★★★
「好吃的豆沙馅饼！热腾腾的馅饼！这位客人，要不要来一份？」男人头上绑着布巾，原本应是白色的，但在岁月的调皮下染的微灰。他黝黑的脸上布着汗，扯出一个大大的、淳朴的笑容。
「你有带银两麽？」花回雪光闻味道，就馋得口水直流。可晔显的钱，还留着麽？
「当然。」他笑。离开人间时，衣里还留着些银钱，本该丢了，他却舍不得，想说留着作纪念。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老板，来个红豆馅饼。」
「好咧！」老板一边动作，一边偷偷看着这对小夫妻。「二位可是外地人？」
才不。「是啊！」御千影揽住花回雪，笑得宠溺。「我与娘子成婚不久，想趁着这时，到四处看看，开开眼界，於是来到此处。老板，这里可有什麽人能做向导麽？」想了解状况，最好有个熟悉这里的人。至於佣金……嘛，应可用些金饰来抵，银子还是留着花用好了。
「这个嘛……桥头有个说书人，他对京城非常了解，你们可去找他商议商议。」他热情建议。「豆沙馅饼好了！二文钱。谢谢谢谢！」
「呼，烫！」女子根本咬都还没咬，却如此娇嗔道。
御千影无奈一笑，认份地接过，轻轻吹气，「好啦？」并把馅饼往她嘴边凑。
老板偷觑着这对神仙眷侣，不由得感叹，这对鸳鸯可谓羡煞旁人啊！
两人没察觉他眼光，肩并肩离开了。而後，依循指示找到了说书人。也许是时间还早，那头还没有客人。
说书人有些年纪，鬓间有些斑白，眼角也已长出细纹，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
他听闻花、御二人想游京城，且正想雇个向导时，愣了愣，紧接着露出欢欣模样，点头如捣蒜。
「若你们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当然是好。」
「怎麽会？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