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到了。」待我从他身上爬下来，他温柔的叮咛：「晚了，快去休息。」
「真的只有吻你，你才会相信我的心意吗？」我仰起头，瞳孔倒映出的是他复杂的情绪。
最初是我提的问题，他也毫不犹豫的回应。那为什麽现在要对我的话语产生如此难懂的情绪？我的喜欢，真的让他那麽困扰吗？
他沉默半晌，微微叹息，「不是相不相信，而是能不能。」
我摇摇头，「听不懂。」
相不相信跟能不能，这两个词无法替换。除非，他给了能不能，另一层的解释意义。
「俞棠枫！叫你去买东西你给我在门口谈情说爱，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丢不丢脸啊？」正当他想开口时，妈忽地撞开门，拿着水管就往我身上甩。
猝不及防的突发状况使得我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被水管甩第一下时，我疼到眼角飙出泪光，然而疼痛的感觉却仅有那麽一下。惊讶与错愕之余，我紧张回头一望，原先站在我後方的泽语冽不知何时已跑到前方，帮我接住第二下要往我身上甩的水管，并用力扯住，不让妈抽回去。
「这个没家教的小鬼是哪来的？就是你把俞棠枫带坏的对不对？」妈抽不回水管，那些无法发泄的情绪，全都转化成言语往泽语冽身上攻击。
「妈！」我大吼，迅速张开双臂挡在泽语冽面前，「是我自己晚回家，这跟泽语冽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我从小修过世後，第一次对妈的失控进行反抗。她怔了几秒，把手中的水管往一旁丢，使尽全身力气甩我一巴掌。悄然无声的夜晚，巴掌声显得格外响亮，甚至惊动其他住户，纷纷从阳台探出头来关切。
她发指眦裂地瞪着我，「留你活着到底有什麽用？为什麽你不代替小修去死一死？」
耳朵嗡嗡作响，我的听觉瞬间减弱许多，甚至连妈甩门的声音我都觉得好小好小，只能在充斥回音的空荡中，尴尬对泽语冽微笑，「抱歉，我妈又失控了。」
「一直都是这样？」他蹙起好看的眉，轻抚我被搧红的脸颊，「肿了。」
「我没事，已经习惯了。」我主动伸手抱着他，在他怀里轻语，「借我一个拥抱，很快就好了。」
痛楚随着血液缓缓扩展开来，我忍下排山倒海的眼泪静静待在泽语冽怀中，原本嗡嗡作响的耳朵开始恢复正常，声音逐渐由小而大，那清晰可听的，是他平稳有节奏的心跳声。
我缓缓闭上眼，贪婪他身上的味道与心跳。
泽语冽，谢谢你没在这时将我推开，还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
「俞棠枫……」
我知道他对我的担忧，可是一旦接受太多属於他的温暖，我怕我会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崩溃。带着眷恋从他的拥抱中退出，我撑起微笑再度打断他的话，「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虽然知道你很厉害但路上还是要小心。」
他俯下身，在我被煽红的颊上小啄一下，「我看你进去才走。」
属於泽语冽的温度完全盖过原先受外力冲击而发烫的脸颊，我不禁愣住。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嘴唇的触感，心跳更以一定的频率向上冲刺，我甚至有点晕眩，忘了家里的妈妈还处於失控状态。
「傻了？」他轻笑。
「没、没有，我先进去了。」我向他挥挥手，快速躲进家门。
靠在门上，我轻摸着脸颊。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泽语冽确实是温柔地亲了我……
「俞棠枫你还不给我死过来！」妈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到小修的牌位前，拿出大把冥纸撒在我身上，激动哭吼：「死的人为什麽不是你，为什麽不是你？」
金色带有特殊香气的纸一张张飘落，宛如一场黄金之宴。这些都是要给小修在另一个世界的钱，妈现在这麽做，是希望用这些钱将我跟小修互换吗？
不对……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小修的替身，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补偿小修的离去，让妈的情绪有个发泄之地。
俞棠枫……存在过吗？
妈洒冥纸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她不停的怪我，说是我害死小修。这些话我听了十几年早已麻痹，然而，她最後吼的那句「那个没教养的小鬼永远代替不了小修！」，却突然唤醒我麻木的意识。
我握紧掌心，内心煎熬不已。虽然我好想替泽语冽说话，但妈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为了安全起见，我得要尽量避免她再度受到刺激。
「我警告你，你别想跟他在一起。听到了没？」妈终於洒完手上的冥纸，指着我的鼻子威吓。
我不要。
只有这件事，我不想妥协。
妈见我选择低头沉默整个人气到快疯掉，她冲进房里拿出衣架，折直後疯狂甩着我，「听到没？听到没？俞棠枫你说话！」
咬紧唇，忍受一次次的抽打。我知道，只要我现在随便敷衍过去，那我就不用再忍受皮开肉绽的疼痛，可是我不要！就算是敷衍，我也不要说出「我不跟泽语冽在一起」的话。
这样的酷刑持续到妈累了，她气冲冲丢下衣架，拿光我包包里的食物，转身回到房里。
我跪在地上，缓慢拾起一张张冥纸，无论有再多委屈，都只能像这样，收好後，堆叠在一个没人看得见的角落。
原来喜欢一个人，需要的，不只是一辈子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