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了石桥,在进入宫殿前Legolas俐落地翻身下马,拍拍康佩拉好一番叮嘱,「不可以绕去鹿园,要带塞斯拉乖乖去马厩,知道吗?」亚拉冈确信他在马儿的肢体动作上看到浓浓的「失望」。
康佩拉喷了喷气,赌气似地掉头就走,塞斯拉不等亚拉冈示意,就再自然不过地跟上去,让亚拉冈好一阵感慨。
进入大厅,那座宏伟的大门在他们身後缓缓关上。门内的世界以木褐昏黄色调为底,和白色巨岩的外观大相迳庭,别是一番洞天。
除了各条或隐或显的石阶攀延壁上,串联一扇扇不同的门,洞穴中心是更壮观的复杂建筑,由巨大的藤蔓与粗壮的树干延伸出去,组成阶梯通往各式小屋,搭起木桥连接不同场地,建构起如大型图腾般古朴典雅的主体,其间错落有致地悬吊着暖黄的灯火,点缀这气势豪壮的大厅。
这座宫殿充满野性、自信与活力,彷佛炫耀西尔凡精灵在幽暗密林的欢愉自在般,整个洞穴透着蓬勃的生命力,甚至带点威逼的傲气──一如传说中的精灵王,坚持选择凿山壁为堡垒,坚定地圈出一片「瑟兰督伊的领土」,在环境不算好的密林打造木精灵最安心的家园,让他如何能不骄傲?如何能不自信?
亚拉冈想,精灵王的嚣张傲气就显现在他的大厅中央──才进大门,能直直看见在二楼的高度,有一个规格特大、由十根柱子架起空间的厚实圆形高台,惟独它仅有一条只容一人行的阶梯连接,在上阶梯前还得通过狭小蜿蜒的桥,要上桥必需从亚拉冈右前方的回旋梯上去,极其复杂。而高台的中央又有一个较短的螺旋梯,挺起到一人高的距离,阶梯的尽头则嵌着巨大鹿角的王座,瑟兰督伊的王座。
那是他接见外来者的地方,既保证他的安全,让有歹意的来者无法群起而攻,给与他应变的时间与机会,也是衬托出他高高在上的气势,听Legolas的评论,光走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径就令人烦躁,从王座底下仰视爸爸,更会让人很愤怒。
是个什麽都不做就能激怒来者的方法。
怪不得矮人特别讨厌瑟兰督伊。
当他们在交头接耳,亚拉冈忽然听见整座庇护所由下而上彷佛风吹过树叶般,发出窸窣的声响,随着这阵呢喃往上传,有几个精灵探头望来。不等他询问,Legolas立刻指给他看後方侍卫手中尚未放开的拉绳。
「这是通知大家我出远门、或是远行归来。」Legolas解释完,突然勾起调皮的笑,贼兮兮地问:「想知道换作是爸爸,通知声会变成什麽吗?」
说完,他在侍卫来不及拦阻之前,迅速地拉下另一条绳子,霎时整座宫殿回荡着酒瓶相碰撞的清脆声响,而居民的反应更大了,过半分钟,就有五六个装备整齐的精灵战士从藤蔓跳下来,用快哭出来的声音问:「殿下不是才刚回来吗?王怎麽又出去了?」
Legolas恶作剧完,便事不关己地指指後面,抛下一句「问他们」,就拉起亚拉冈火速肇事逃逸,留下三个欲哭无泪的侍卫应付纷纷赶来的精灵们。
「你啊,孩子气!」他们闪进一间房才停止奔跑,Legolas倚着门呵呵笑,像个顽童一般,亚拉冈伸手拧了一下他的鼻子,好笑地说他。
後者抗议地捉住那只手,说:「谁叫他们反应那麽冷淡,补偿我一下刚刚好而已。」
说完他顺势拉着亚拉冈往房间里移动,「不管那些了。亚拉冈,这是我房间,和它好好熟悉一下吧,保证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亚拉冈却迟疑,「我们一样住同一间,这样好吗?」
Legolas赶紧为了保障自己的福利解释:「没关系的,因为空间不是很足够,近百年又有许多新的家庭诞生、或是幼子长成,所以和父母分居,却和感情好的朋友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说完,他又补充:「隔音也不错,除非是贴在我房里某几条密道的门板上专心听,不然什麽也听不见。」
他们虽然不会对外否认或谎称两人的关系,但也没必要弄得众人皆知,他们就自然地互动,顶多为了尊重别人在场而收敛亲密的举动,任凭别人猜测他们的关系。Legolas只坦然地在陶烈儿面前展现过对亚拉冈的爱恋,而下一个会被主动告知的,则是Legolas的爸爸,瑟兰督伊王。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才决定和瑟兰督伊开诚布公,以免後者已经为亚拉冈「拐走儿子的凶手」身分发怒过,又要再为「骗走儿子的坏人」这个身份大发雷霆一次,还可能有受欺骗的打击,因此他们一致认为痛快地交代比较乾脆。
Legolas很肯定他爸爸不喜欢他身边出现任何会分走他注意力的人,不论种族为何一律散发敌意,在这方面,瑟兰督伊像是争宠的小孩,希望他最最在意的儿子好好待在他身边。
可惜Legolas自从五百岁以後,又是要求独立卧室,又是喜欢跟着巡逻队往外跑,认识亚玟後更三不五时去罗斯洛立安,很嫌弃厌烦瑟兰督伊的保护过度,也因为不认同爸爸的一些作为而日渐冷淡,但是他同时又深爱这唯一的亲人,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做出太让他伤心的事,只会在小事上处处唱反调,这次离家出走三年,还是他最大胆的一次。
亚拉冈为此下了注脚:叛逆期。
「延续一千五百多年的叛逆期。」他又补充。
Legolas做了个鬼脸竟不否认,只是继续说,经过三年和亚拉冈一起闯荡的日子,他渐渐能谅解父亲的行为与考量了。
独身在外的精灵很危险,是每个种族都想狩猎的目标,有时候不够强悍,就算是三两结伴同游也有风险,只要贪婪的种族利慾薰心,或是发了疯地要捉捕他们而出动几百人围攻,很难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战胜,连脱逃都很勉强。
所以精灵若是出现在庇护所以外的地方,通常是成群结队,除非是有特殊目的,像是陶烈儿只为追踪Legolas而离开森林,不以旅行为目的,就能奔走於无声无息,隐蔽难觉。
或是如伊莱丹和伊罗何,总是和登丹人同行同战,就算曾经有没眼色的路人动了恶心,鼓动几百人突袭,硬是被登丹游侠朋友们打趴成一片。
Legolas,则多是和亚拉冈游荡在荒野,一旦遇上外族就戴上斗篷,再不然凭他们的身手也能杀出重围,只有最近那次的意外,是他刚开始旅行时没想到要遮掩身分,在亚德里村被人记住,然後在亚拉冈休养的小城镇被认出声音来。
其他被当成目标的精灵就没那麽幸运,在他们的旅途中,曾经遇见一对双胞胎姊弟,只有六七百岁的年纪,在拍卖场上苍白无助,不晓得他们的父母下场如何,但他们的眼底有深沉的哀痛与绝望,始终沉默。
最後他们被拆散,以惊人价格决定了往後的命运。
压抑不住想要救出他们俩的心思,亚拉冈和Legolas却深知既然「货品」有精灵,在场守卫的高手绝对不少,竞标者也定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敢托大,除了尽速联络附近的登丹族人协助,Legolas果断捎讯息给瑞文戴尔,请求爱隆派人交涉──亚拉冈沉重却直白地告诉Legolas,他们只能选择在第一时间救出一位。
亚拉冈冷静而客观地分析情势,判断劫走姊姊的机会以及必要性较大,Legolas和其他三位应暗号而来的登丹族人便没有意见。
他们的行动还算顺利,虽然五个人都弄出大大小小的伤口,终究是凭着高超的武技和刁钻的身法劫下姊姊,接着那三位登丹人混入人群、换了行头,和亚拉冈他们就此别过,而後者则带着她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最近的庇护所,瑞文戴尔。
重新回到精灵族,少女的眼底终於恢复一抹生气,静养在瑞文戴尔的日子,她始终没开口问弟弟的下落,也没开口说任何话语。
爱隆探视过少女後叹息着摇头,身为医者,心灵的创伤不是他擅长的部份,只能期待时间能填补这块缺口。
那个少年毫无生息的遗体是交涉的成果,他强迫自己陷入永远的沉眠,将自己的意识放逐在无尽的虚空,爱隆承诺会妥善保存他的遗体,直到他的灵魂找到前往曼督斯的殿堂之路,才会将其掩埋。
亚拉冈为此自责不已,反而是Legolas看得很开,他安慰亚拉冈:「他的灵魂总会找到方向,当他去到曼督斯的殿堂,可以选择忘记痛苦的此生,重新成为一名纯真的精灵,或者待在那里直到愿意离去,他已经自折磨中解脱。」
他的消沉持续了一阵子,才在Legolas的陪伴下渐渐振作。
这个事件让他们各自有了体悟,对於亚拉冈,他深刻了解到身为决策者的重担,每个关乎他人的决定都得更仔细斟酌,以远离可避免的意外;对Legolas来说,则是修正对爸爸的看法。
他一直知道爸爸瑟兰督伊很了不起,而原先陇统的概念在三年间渐渐具体,让他明白爸爸不可能只是每天喝酒办庆典就能建立起庇护所,他在相对短少的时间内解决大小事物,付出得更多;还有,透过亚拉冈分享他的心情,Legolas才省悟爸爸背负这样的重任几百年了,一定也经历过自责消沉後更加老练的转变──然而他,多年来一直无法猜透爸爸思量审度的范围之广,甚至不去尝试了解每个决议的原因,直接排斥爸爸……
Legolas真心感到愧疚。
在Legolas忏悔完的感性时刻,亚拉冈却忍不住疑惑:「既然都能谅解了,怎麽之前还不情愿回来?」
Legolas延续方才叹息的口吻,还添上一点愁:「噢,亚拉冈,你忘了吗?我们可不是回来休息,而是来打仗的!在我对爸爸改观且愧疚的情况下,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硬碰硬,得慢慢入侵他心防让他接受……亚拉冈,等爸爸宿醉醒来,就要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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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节三十九●出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