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沿着线条优美的侧脸缓缓流下,白皙的脸庞因为紧张而显得更加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攥得死紧,水蓝色的眼睛水气充盈,彷佛声音再大一些就会夺眶而出。
要是放在以前,看见模样如此可怜的黑子,黄濑凉太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对方拼命的安慰,软言软语撒泼卖蠢只为了让对方重展笑颜,但是此刻他根本没有那个心情,看着这个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容貌,黄濑心里只感到一阵烦躁。
「你是谁?你把小黑子带到哪里去了?」好听的声音依旧,黄濑帅气的脸庞毫无感情的睥睨着地上的男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金色瞳孔此刻冷冽如寒冰。
地上的人睁大眼睛,水蓝色的瞳孔满是错愕,愣了愣,突然转头看向旁边的空气,像是在和什麽人无声交流。
黄濑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诡异的动作,无论再怎麽挣扎都没有用,想故弄悬虚拖延时间也请自便,他只想知道这人是怎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黑子带走。
小黑子到哪里去了?心里会不会害怕?有没有受到虐待?这麽冷的天衣服穿得够不够?现在人安不安全?想到黑子可能遭受的残酷对待,黄濑心里无比自责,明明他人就在这里,为什麽还是出事了?
心里越着急,黄濑脸上的温度就越低,对方的沉默已经让他快要失去耐性,努力克制想诉诸暴力的冲动,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惹恼犯人都是最愚蠢的行为。
看了看脸上温度已经降到冰点的黄濑凉太,在看看身旁空无一人的虚无,那人定了定神,表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初次见面你好,我的名字是藤原佐为,过去是一名负责教导君主下棋的棋士,现在勉强算是黑子的......房客?」应该可以这麽说吧?
「房客?」黄濑凉太轻蔑的重复,嘴角嘲讽的微微勾起,彷佛听见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那人闻言又求救似的转向旁边,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会儿赞同的猛点头,一会儿又貌似很为难的眉头直皱,最後终於再度看向黄濑,表情却很复杂。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黄濑凉太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对方绝对能说出让他心服口服的理由,只是自己一定会後悔万分。
那人薄唇轻启,水蓝色的眼睛彷佛在无声的道歉:「黄濑凉太,双子座,学生时代曾经做过兼职模特,虽然长着一张帅气的脸,却也因此碰到不少问题。国中二年级,因为参加的社团需要大量的练习时间,不得不减少模特的工作,怎知这样的行为竟引起少数激进粉丝的不满,而在升上一军不久时被人围堵在阴暗的小巷子里,头上套着内裤,身上穿着很像外星人的奇特服装,还在模特最重要的脸上——」
「别说了拜托不要这麽对我啊小黑子!那是我最不想被人知道的黑历史我这辈子还没有那麽丢脸过,直到现在我有时候还会被恶梦吓醒!嘤嘤嘤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相信了我真的相信这个人是你的房客了啦小黑子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呀啊啊啊!」黄濑崩溃的大吼大叫,绝望的表情让佐为不忍心再说下去。
双手紧紧覆在耳上,专注於逃避大业的黄濑凉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曾和任何人说过後续发展,即使是他最尊敬最喜欢的黑子哲也,也只说了那身丢人打扮,脸上究竟写些什麽就只有当事人知道而已。
只帅气了两秒就立刻破功,藤原佐为觉得这人果然还是像狗狗一样打滚掉宽带泪比较好,鄙夷冷漠什麽的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发色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男人。
愧疚涌上心头,藤原佐为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黄濑把头发耙到脑後,将身体摔进质地柔软的沙发,如此平常的动作在他身上却十分吸引夺人目光。「我是很想帅气潇洒的说没关系啦!可是我幼小的心灵已经受伤了喔!藤原你总得做些什麽补偿我吧?」
才刚被揭发如此丢人的往事,现在又要求补偿实在是很厚脸皮,但善良的幽灵先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还傻愣愣的直点头。
勾唇一笑,黄濑金色的瞳孔闪过一道精光。「那麽,请把小黑子还给我吧!」
佐为手指对手指,小声的嘀咕:「可是、可是我们就是不知道怎麽恢复原状,才会这麽困扰啊!」
「什麽意思?」黄濑坐直了身体,严肃的表情和冷漠与爽朗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过来坐好,既然你是小黑子的客人,那麽我是不会对你怎麽样的。」
从地板上站起来,佐为战战兢兢的坐在沙发边边,谨慎戒备的缓缓道来。
事情才刚刚发生不久,就只是几个小时以前罢了,那时黑子发现了佐为身上的变化,不敢放任这种不确定因素的黑子连忙闪身进了房间,他不是怕麻烦的人,但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摸不清绪方个性的他只能碰碰运气,如果可以自行解决他不愿意麻烦别人。
走进房间里,就看见架子上的一件大衣在闪闪发光,查看之下才发现光源来自大衣的口袋里。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後决定前去一探究竟,在口袋里搜了搜,发现竟是一颗黑色围棋。
碰到黑棋那一刻,黑子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彷佛有人从四面八方用力捶打,脑部一阵阵的钝痛,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昏厥过去,那股沉闷的痛感才缓缓消退。
恢复轻松的感觉很好,但有一点太轻松了,想到这个房间不止有他一个人——也许是一个半——黑子有些慌张的左右查看,却在看见身旁的人影时顿住了。
黑子是个性格沉稳的人,从学生时代就很少有过大的情绪反应,因为自身的低存在感,因此常常受惊大叫的反而是身旁的人。但是在看见身旁的人时,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没有想像中那麽淡定。
那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外表,水蓝色的头发,白皙透明的肌肤,中等身材,身上穿着白色打底衬衫,起毛球的衣摆让他考虑在最近买件新的替换,与发色相同的蓝色眼睛正不符他平淡性格的看着他,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丝水气。
有些烦躁,他不过是捡了颗棋子就莫名其妙被幽灵附身,现在甚至搞到灵魂出窍,这不是他没有物归原主的惩罚吧?
也许打从一开始,捡起那颗黑棋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局面。
沉默的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孔,黑子心里复杂,倒是那人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慌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黑子!你怎麽变成半透明了?」
『......你是,藤原君?』不是灵魂出窍,而是灵魂转换?
黑子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对啊!黑子你怎麽问这麽奇怪的问题?一定是刚刚头痛留下的後遗症!」想到刚才黑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佐为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上跳下窜中还不小心踢到床脚,痛的他哇哇大叫。「呜,好痛......不对!黑子你快趟下,我去帮你找温度计!」说完也不顾还在犯疼的脚趾,佐为在房间里翻翻找找,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
原本还有些烦躁的黑子顿时平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藤原君也不是故意的,他这是在生什麽气呢?如果藤原君一开始就保持着想要夺取身体的目的接近他,那样强烈的恶意不是那麽容易隐藏的,尤其是没有实体的魂魄,内在气息远比虚无的灵体更加真实。况且,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也很有自信。
『不用找了藤原君,急救箱不在床底下。』
身体已经进去一半的藤原佐为顿了顿,慢慢退了出来,尴尬的嘿嘿笑。
黑子从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塞进床底下,看着沾上些许灰尘的衬衫,心里增添衣物的念头更加强烈。
『那是我的身体,希望藤原君可以好好珍惜,短时间内我还不想在一些糟糕的地方看见它。』
「......是的。」
摊摊手,佐为的表情特别无辜:「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啦!」
黄濑满脸黑线,「你说,就这样?」
佐为用力点头。
黄濑扶额,他这是摊上什麽样的人啊?这麽重大的事情说的比今天天气真好还轻松,那个身体被占变成幽灵的好友甚至没在意能不能恢复原状,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关心件事吗?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他都跟不上了。
「你说你们是因为碰到那颗棋子才会灵魂交换?那按理来说应该在碰一下就能变回来才对。」黄濑摊在沙发上,没好气的出着馊主意,偏偏佐为相信了这胡言乱语,把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甚至还在手臂上搓了搓。
佐为单纯的样子让黄濑心里平衡了,欺负人的感觉真的很好,难怪以前大家都喜欢欺负他。
「黑子说,如果黄濑再不收起欺负人的恶趣味,就要把你高二时在海常体育馆旁树丛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佐为诚实的传达了黑子的意思,然後一脸好奇的看着黄濑,「是什麽事情这麽神秘?黑子都不跟我说好过份!」
「小黑子我错了请不要这麽对待我!」黄濑现在心里万分後悔,他为什麽要把事情都说出来?好友偏心太严重要怎麽办!一大片一大片地雷区简直是寸步难行!
看着黄濑瞬息万变的表情,佐为体贴的没有笑出声来,即使对方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突然,腹部感到一股异样,佐为伸手摀着,想阻止腹部的翻腾,没经历过这种感觉的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转头向旁边的虚空求救。
「你怎麽了?」虽然知道这人不是什麽恶灵,但占据黑子身体这点让黄濑对他也没什麽好脸色,只是基於礼貌问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自己的感觉,佐为泪眼汪汪的望着虚空,茫然无助的表情和黑子平时安静淡然的模样大相迳庭。
即使知道芯子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黄濑还是惊讶於这样的画面,要知道,黑子可是一直理智到有些可怕。
正当黄濑默默欣赏着友人百年难得一见的表情时,一阵肚子翻腾的声音清晰传入了他的耳膜中,那声音异常响亮,一群乌鸦顿时从黄濑脑门上飞过。
感情他苦恼到眉头紧皱的样子只是因为肚子饿了?黄濑觉得他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