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开始有意识的是我的肺,灼烧的疼痛驱走了厚重的睡意,猛然睁开眼睛,我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过了几秒种,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拖着往上游。
湖水冰寒无比,全身的皮肤感到如同烧灼般的痛楚,彷佛我身处的不是冰冻的湖水而是炙热的火焰。
一双绿眸望过来和我对视,尽管非常震惊,但我终於理解到自己的处境是什麽。
哈利松开我,然後把他右手边挂着的人拉到我们中间,一名昏迷中的布斯巴顿女孩,金色的卷发在黑湖里依旧闪闪发光。我朝他点点头,和他各托住女孩的胳膊,开始用尽全身力气蹬水往上游。
好在我们可能已经离水面很近,在水中扑腾了几下,随着溅起的水花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们冲破了水面吸到了清冽甘美的空气——梅林知道我在湖里待了多久。
我贪婪地深深呼吸,潮湿的面庞因为水面外的冷空气而微微刺痛。
小女孩睁开眼睛,看起来既害怕又困惑。
我和哈利拉着她越过湖水,游向搭建在湖边的看台,同时,几十只人鱼也浮出水面,吓得我差点沉回水底,但它们并没有做任何攻击,只是像随护般伴着我们一同往前游。
看台上的人影逐渐清晰,裹着毛毯的赫敏正在岸边兴奋地向我们招手,站在她身边的是维克多·克鲁姆,赫奇帕奇的勇士塞德里克·迪戈里则和拉文克劳的张·秋也站在看台边缘望着这边。
很好,所有人都到齐了,请问罗恩·韦斯莱在哪里?
芙蓉·德拉库尔显然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不等我们回到岸上,她已经像支箭般踩着水花冲过来抱住她的妹妹。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芙蓉·德拉库尔如此失态的模样,但我却忍不住对这样的她升起了好感。
我们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庞弗雷夫人立刻用厚厚的毯子将我们包裹起来拖到赫敏和其他勇士身边,但寒冷依旧让我牙齿咯咯作响,校服冰冷的紧贴在肌肤上,一缕长发搭在脸上还不断向下滴水,我剁了跺脚,感觉靴子里甚至有泥沙在滑动。
「罗恩呢?」我问。
「昨天晚上他不知道重了什麽恶咒,胀成了恐怖的大气球,後来被送到医疗翼,现在大概还在那里。」赫敏在我旁边解释道。
我震惊的消化这项消息。
庞弗雷夫人陆续灌了我们一剂滚烫的药水,所有人的耳朵立刻冒出了白烟,不过好消息是除了潮湿,我们不再感到寒冷了。
「你还好吗?」哈利关心的问,他挂在鼻子上的眼镜起了层雾气,我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
「很好,」我想试着微笑,但看起来肯定不太成功,哈利一脸怀疑,我只好又安慰说,「至少你救了我。」
「你也救了加布丽,」一旁的芙蓉·德拉库尔说,「尽管她不是你的人质,你还是救了她。」
说完,她弯下腰在哈利的两颊各吻了一下,接着她转过来看我,双眼闪闪发亮:「还有你——你也帮了忙——」
她肯定也想给我来几个湿润的吻,我像是感受到威胁般往後一站,直接踩在一双大脚上。
「帮帮忙,他们又不会真的死掉。」
我扭过头,看到後面的是马尔福後吓得简直要跳起来。
但不得不承认马尔福是对的,即使是三强争霸赛(也许该说是四强),邓不利多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淹死。
哈利瞪大眼睛说:「但是那首歌说——」
「那只是希望你别太过浪费大家的时间,波特,所以规定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马尔福用一种像是在看炸尾螺般的轻蔑目光看他,「幸好那不是真的,伟大的救世主,如果你失败了,那麽你的博爱无疑是杀死自己珍宝的元凶,这就是你们无惧勇敢的格兰芬多。」
哈利的耳根发红了,「我——」
芙蓉·德拉库尔挑起眉,生气的说:「你的意思是哈利不该救我妹妹吗?」
换作是我,我会让你妹妹烂在底下。
我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心声还是在揣测马尔福的话,但我已经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因为我认同它。
一恍神就错过了几句夹枪带棒的对话。
「不要说的好像你根本不紧张似的,她刚才出水面的时後你撞倒了几个人挤到前看台!」芙蓉·德拉库尔激动的说。
这下换马尔福红了耳根。
我机不可失的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他立刻低下头瞪我,我纯洁的朝他拼命眨眼睛,气得他几度张开嘴巴似乎想说恶毒的话,但他最後只嘀咕了句白痴後转身就走。
我对着他的背影露出笑容。
芙蓉·德拉库尔转过头看他,然後又转回来看我,问:「你是在和德拉科·马尔福……调情吗?」
我睁大眼睛,严肃的说:「噢,当然不。你怎麽会这麽想呢?」
她看起来也相当疑惑。
邓不利多教授开始宣布第二个项目的表现成绩,所有学生拼命鼓掌,喧嚣的欢呼声几乎快掩盖住了邓不利多的声音。
「我们最後一个项目,将於六月二十四日黄昏时举行,」最後,卢多·巴格曼宣布,「我们将在前一个月通知勇士项目内容。」
第二个项目结束了……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此时庞弗雷夫人开始催促勇士和人质快点回城堡去把湿衣服换掉,但当我爬上前门的石阶,几个斯莱特林从我身边经过并偷偷用眼尾看我,我终於意识到了什麽。
一个斯莱特林成为了一个格兰芬多的珍宝。
太棒了,梅林啊!你带我走吧!
当我安然无恙的走回寝室换完衣服,又安然无恙的抵达餐厅後,我开始觉得捏着魔杖走来走去是一件神经质的事情,想来大多数的斯莱特林都见怪不怪,根本懒得来给我教训。
略显不安的收起魔杖後,我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晚餐吃得很丰盛,菠菜鸡腿卷和苏格兰羊肉汤几乎安慰了我的心灵。
在用餐的过程中,我逐渐感受到第二个项目对大家的影响,所有人都非常想知道当时湖底所发生的种种细节,赫奇帕奇的小獾们已经围着迪戈里热烈的高谈阔论,每当迪戈里说出几个环节重点,小獾们便会捂着嘴惊呼,彷佛身历其境般紧张。
透过几句含蓄的问後,我很快的发现,斯莱特林的学生似乎也巴不得从我嘴里套出独家秘辛,我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事实上我知道的并没有比他们还多,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沉睡,至於沉睡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选为人质,斯内普教授只是在劳动服务结束後拿给我一瓶魔药并要求我喝下它,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
我不得不用哀怨的目光瞥向教工席的座位,始作俑者斯内普教授正面不改色的吃着碗里的食物,彷佛他面前有堵隐形的墙壁替他遮去所有目光,就连坐隔壁的弗立维教授都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快活的向我举起酒杯,像是在庆祝第二个项目的成绩,我只好跟着举起斟满南瓜汁的杯子,然後像喝酒般痛快的一口灌下去。
吃饱喝足後,哈利和赫敏邀请我一起去医疗翼探望可怜的罗恩,我也很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什麽事,於是就跟着过去了。
此时的医疗翼没有多少学生,我们进去的时候金妮已经在那。罗恩看起来像是泡在水里一整晚,不过比起一颗气球,轻微浮肿肯定好多了。
罗恩很有精神,他像餐厅里的其他学生一样对项目细节问东问西,所以哈利再次叙述整个比赛过程,赫敏也补充了人质的部分。赫敏表示格兰芬多的院长麦格教授有先问过她的意愿,等她答应後才正式的成为人质。
斯内普教授,您在给我魔药之前是不是忘记先问问我的意愿呢……
在心里仰天长啸完,我还是理性的闭紧嘴巴,决定把这个秘辛带进坟墓里。
然後话题转到了罗恩身上,经过漫长一天的治疗到现在都还未痊癒,想必这条咒语比起一般恶咒还要狠毒,虽然不至於致命,但看起来肯定是要罗恩不好过。
「这会痛吗?」赫敏担忧的问。
罗恩摇摇头答道:「不,不会痛,就是有点痒。」
「罗恩,你和谁打架?」我问。
「我没和谁打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中咒的!」罗恩懊恼的说。
我旁边的金妮表情顿时狰狞起来。
「你怎麽啦?」我侧过脸问。
她先是摇摇头,但是所有人都开始盯着她看,她只好咬牙说:「是布雷斯·扎比尼干的。」
「扎比尼?他干麻对我下咒?」罗恩怪叫道,「我甚至没跟他说过话!」
「你怎麽知道是他做的?」哈利机灵的问。
金妮先是红了脸,然後气冲冲的说:「我就是知道!我看到了!扎比尼一进到餐厅就盯着罗恩看!他知道会发生事情!罗恩胀起来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金妮的反应太大,大家都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扎比尼和金妮连在一起就不只是单纯的恶作剧,但是金妮并没有把他们两人的关系说出来。
我和赫敏理解性的对望并点头,看样子彼此心里都有底。
至於扎比尼对罗恩下咒的原因十之八九也是因为金妮。
也许金妮终於甩了扎比尼,因此扎比尼进行报复,方法就是把她的哥哥变成一颗气球。
这个结论似乎很合理。
不知道内情的罗恩和哈利依然对金妮的话有所怀疑,他们似乎更愿意去相信下咒的人是扎比尼的朋友——德拉科•马尔福。
对此我简直想为无辜的马尔福叹息了,这就是锋芒毕露的下场。
五分钟之後,庞弗雷夫人来给罗恩一瓶魔药,并且要求探视的人都离开。
「这一剂魔药喝下去罗恩明天就能出院了,你们不用担心,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她严肃的说。
和罗恩道别,我们离开医疗翼,哈利等人要爬到八楼回格兰芬多塔,於是在阶梯那儿我们就道别了。临走前赫敏冲我眨眨眼,看来她今晚就会问问金妮到底是怎麽回事。
进入三月之後,雨就很少下了,气候乾燥起来,但是寒风仍然无情的肆虐,早上的邮件时常迟到,因为可怜的猫头鹰老是被风吹得偏离航道,好不容易飞进城堡後又狼狈不堪的摔在桌上带起一片羽毛,在路上看到头上夹着羽毛的同学可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在星期五早晨,帕金森把一本《女巫周刊》放在我面前。
「麦克唐纳,里面有些东西你应该感兴趣,」她朝我眨眨眼,坏笑说,「你的男朋友应该也想知道,你可以和他分享。」
「我的——什麽?」
「男朋友。」扎比尼一脸友善的补助说明。
我想拿手上的叉子叉他。
我快速的翻阅那本杂志,终於在中间的地方看到一张自己的相片,那是第二个项目的照片,那时我们刚爬上岸,芙蓉·德拉库尔的妹妹被裁掉了,画面里只剩我和哈利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一起。
相片底下是巨大的标题,”哈利•波特真正的软肋”,内容是关於救世主可歌可泣的秘密恋情终於因为火焰杯第二个项目而被迫公开。
可恶的丽塔·斯基特甚至公开了我的姓名!我咬牙切齿的想用最恶毒的咒语诅咒她。
接续在这篇报导後面的是关於赫敏的诽闻,丽塔·斯基特黑了她。她说赫敏是一个野心十足的姑娘,她用爱情魔药迷住了今年魁地奇世界盃赛上的英雄维克多·克鲁姆,并在克鲁姆答应和她在一起後狠狠甩了哈利。
我担忧的朝格兰芬多的餐桌望去,赫敏不在那,她这学期还是选修了大部分课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前往上课教室。
也许罗恩或哈利能替我警告她,但他们总是待在一块儿,而我现在最好和哈利维持五公尺以上的距离。
於是我把杂志还给帕金森,然後像是什麽也没发生似的低头继续吃早餐。
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成就感的帕金森肯定会再拿这个去刺激哈利或赫敏本人,到时後他们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我戳着碗里的马铃薯沙拉,以为这个报导只会让我登上几天霍格沃茨的诽闻榜榜首——如果真的有这个榜的话。
但事实上,这个报导对我的影响远不只这些。
礼拜六早上,一只褐色的猫头鹰为我带来了封信,署名是希贝儿·托金。
入学以来,除了订阅的报章杂志外,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因此就连坐旁边的扎比尼也禁不住好奇探来脑袋。
「希贝儿·托金,」扎比尼念着信封上的名字,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根本不认识。」我摇摇头,接着想起昨天《女巫周刊》的报导,「你能帮我检查信件吗?」
扎比尼风流的冲我眨眨眼睛,然後优雅的拿出魔杖开始在信件上比划起来。
我边吃面包边在旁边看,三分钟过去後,他忽然哦了一声,我以为他在信上发现了什麽恶咒,立刻警觉的拔出自己的魔杖,结果他却收起自己的魔杖然後侧过脸,装模作样的说:「嗯?我检测过了,信件没问题,你这是怎麽啦?」
我咬牙切齿的夺过信件,把它收进口袋。
他顿时有些失望道:「你不在这里打开它吗?」
「鉴於你刚才的行为,扎比尼先生,」我慢悠悠的勾着唇角朝他亮出小白牙,「不。」
我躲回寝室拆开信封。
[亲爱的艾比:
我在周刊上看到关於你的报导,认出了你。我是希贝儿·托金,玛莉是我的妹妹,也许你愿意称呼我为希贝儿阿姨。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是不是愿意见我呢?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将於三月中旬前往霍格沃茨与你会面。
爱你的希贝儿]
希贝儿·托金是玛莉的姐姐,是我的阿姨,光是这个消息应该要让我雀跃,但我却懊恼的坐在床上捂着脸不动。
当我看完那封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谎言,我认为有人在欺骗我,也许在等着我出糗,也许想要以假身分从我身上得到什麽。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有问题,但是凭空冒出一个亲戚让我不安,这种恶念头在我脑海里滋生。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是活着的巫师亲戚,纯血巫师亲戚,对我来说就意味着另一个马尔福家,麻烦、威吓和危险。
我可不指望我的亲戚能像韦斯莱家一样友善温和,在魔法界,韦斯莱家根本是某种特例的极端。
从信上的口吻看来,知道我的存在後,希贝儿·托金非常迫切地想要见我,我对这素未谋面的阿姨感到忧心。
托金又是一个怎麽样的家族呢?
我把信折起来收回口袋,打算去图书馆查资料,也许这个家族够古老或够出名,关於血统的相关资料可能有纪录。
我走到寝室门边,手握住门把准备开门,在那一瞬间却忽然想起了玛莉。
原来妈妈在结婚之前是姓托金吗?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我闭了闭眼,终於容许自己露出微笑。
感觉像是离她又近了一点,一股温柔淌过心间,我把门打开,外面的火光流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