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碗仙紀事 — 葡萄美酒夜光杯(三)

正文 碗仙紀事 — 葡萄美酒夜光杯(三)

我得好好提防这大叔才是。

脚下步伐没歇着,我跨大几步与他并行,目光落於两旁岩石,我左右张望,故作随意地瞟他一眼问道:「应该快到了吧?」

他依然挂着抹淡笑,「大概是吧。」

这话很明显就是要句点我了,我面色不改,续问着:「不知师傅是几岁得道修身的?」

「为师不才,乃至而立以上,方介不惑才修得仙身。」他有问必答,微仰起头,视线缓缓放远至斜角天边处,面容是一派自在惬意,「若想套话就接着来吧,为师应付得起的。」

计画一下就被这家伙揭穿,我挑高了眉,也不跟着他假仙客套,「你究竟对我了解多少?这样刻意接近我是有何目的?」

他咯咯笑了起来,似被逗乐一番,「说了解你那是笑话了,为师也仅晓得你叫碗母儿而已,其他是一概不知的,至於刻意接近你什麽的……」

他缓缓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凝视着我,神情严肃正经,是语重心长地道:「孩子,自恋无耻啊。」

「……」

看来,初次见面便用拳头招呼这点绝对是正确无误的!我冷笑一声,两手抱胸续问道:「其实你真名根本不叫水当当吧?」

「水当当是为师在外头混的假名,自然不是真的。」他坦然而道,撇下这话後,又是迳自地往前大步迈进,不等我开口,即言:「为师名为洛子决,三点水的洛,三点水的决,你且记清了,下辈子才好来寻为师。」

洛子决?我记得司命真君不是这个名啊?眉头不由皱起,我追了上去,是颇为不解,「你到底跟我有什麽关系?可真的是阎王所说的贵人?你为什麽想要杀我?你真的是司命真君?还有我方才怎麽会看到神女──」

洛子决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头也不回,语气不耐道:「不是早跟你说为师不记得那些仙界鸟事了吗?真是有够罗哩八嗦的,问那麽多问题,实在烦人。」斜眼扔了记白眼刀来,他没好气地道:「反正你我命运已是绑在一起,你纵使想躲我也会把你追到天涯海角的,到时候我不杀你你也别想过好日子,总结就这麽简单,我言尽於此,你可明白得清?」

刹时,我整个人震慑住,彻底被那句台词雷翻,嘴巴都不利索:「你、你说……我们命运已是绑在一起?」深深吸一大口气,我手捂胃部,此时那处正剧烈抽疼叫嚣,「……还会追到天涯海角?你!你……」开玩笑的吧?

深受狗血荼毒的我不禁颤抖了起来,卧槽大佬,你该不会就是男主吧?

──我不要啊啊啊!

「你怎麽脸色发白?不舒服啊?」

发现我没跟上,他满脸莫名,见我手指着他抖啊抖的,是直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他瞪大眼,「我刚刚可是有说错话让你误会?你该不会以为……啊哈!不会吧?原来如此啊!你以为……哈哈哈!」

洛子决笑得极其爽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我就是笑着点点头,怎料点到一半眉梢微蹙,又是一声喟叹,他连连摇头,惋惜道:「孩子,你能生出那点心思,已让为师感到孺子可教,其心可取也,只无奈,如今为师已有梦中情人了。」

洛子决斜仰着头,负手静静望着夕阳余晖,这时徐风抚来,他一身红衣如火炎卷燃,神情带有一丝憧憬向往,嗓音柔如棉絮,「而且他还是个男的喔。」

语音落下,他冲着我又是眯眼微笑,就这样再度地转过身继续走他老子的路,留我独自一人於风中石化。

──这人绝对、绝对是个神经病啊啊啊!

「不过真想不到是个搞耽美的……」我暗自碎碎念着,接下来那段路程我也懒得再问他话了,这人城府太深,看来也只能待日後观察,逮到机会才能好好摸清底细了。

好不容易终於登上那云海蒸腾之处,映入眼帘乃是一片迷茫苍雾,周身水气氤氲,环环旋绕,视野再朝远方望去,便见一座巍巍黉宫於渺烟中隐约浮现,看来便是所谓的永华明宫了。心底一喜,我往前走了几步,赫然发现山路在五步之外陡然结束,接续而来的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渊沟,低头望去,是黑得瞅不见尽头。

无庸置疑地卡关了,我下意识地回过头要问大叔这通关密码,却没见着人。

──嗯?大叔咧?

左右张望了片刻,也没见到那大红人影。

「师傅!」

我喊了一声,岂料那神经病彷佛人间蒸发一般,丝毫回应也无,连个屁也没留下。

我整个大傻眼,这是神马状况?

足足耗在原地好半个时辰,我喊了几声,却依旧没瞅见一丝人烟,整个空间连个鸟鸣兽吼声也没有,彷佛天地万物只剩下我一人孤零零而已,深陷於看不清方向的十里雾中。

这不是我熟悉的地方,即使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内心终究还是有些害怕。我边在心里咒骂着神经大叔边沿着原路往回走去,试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来个外挂展开好让我顺利进入永华明宫,而这运气显然是存在这世上的,只可惜并非让我碰上就是了。

因为它从来就不是属於我的。

这路走了半会儿,远远地,一抹人影从烟雾迷蒙中窜了出来,正朝我步步靠近,那速度异常缓慢,且身形摇晃,她走没几会儿就会弯下腰停顿片刻,整个人累得好像随时快要昏过去似的,等那人离我两丈处时,我才发现这是个小女娃,最巧的乃是这女娃偏偏不是别人,正是神女!

「我不会放弃的……我要修仙,我一定要修仙……」小女孩虚弱的嗓音正自我鼓励着,她的样子比我方才瞧见的还要落魄狼狈,手脚生了许多擦伤,兴许是脚扭了所以走路一跛一跛,她皱着眉,咬牙忍痛,依旧坚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迈进。

纵使我对神女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的,可眼见於如此,我也忍不住对这世的小女孩打从心底佩服,那种毅力是我所欠缺的,我蹲下身子,窝在一垒岩石堆後偷偷观察着她,等她撑不住时好来拉她一把。

思绪才正想到那,只见她唉哟一声腿一软,竟是整个人摔倒在地,脑袋不偏不移地磕在了石头上,血痕怵目惊心沿着她额头流下,她两眼紧闭,约莫是昏了。

当下的我是立即起身想去帮她的,却又不得不犹豫:如果她记得我该怎麽办呢?

不过事实证明,凭她机缘,是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协助的,等到之後那人的隆重登场,我才彻底了悟,後悔至极,真是狠不得掌殴自己以鄙视我那矫情过剩。

下一刻,有雪白衣袍自弥漫尘雾中一晃而过,登时,茫烟瞬间抹尽,景致豁然开朗,一人已是伫立於气息薄弱的神女面前。

长发披肩如泉,衣袂翻飞拟云。

「辛苦你了。」

他的嗓音跟在仙界时一般淡雅温润,唯独多了一丝怜悯疼惜,「孩子,你是来拜师的吗?」

一语问出,似有感应似的,小女孩眨眨眼,竟是恢复了意识,缓缓抬起头来。

她几乎是看呆了,「你是……」

「蓝天穹,永华明宫修仙者。」他微微曲膝,半蹲在她身侧,扶着她起身,手抚上那青丝,笑赞:「小女娃,你很勇敢,我愿收你为徒。」

「真、真的?」

小女娃张大着嘴,是又惊又喜,两双大眸子光彩流转,小手情不自禁的攫紧眼前人衣襟,「你没骗我?我、我……啊!」

彷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全身肮脏,她缩起身子,垂下头,羞怯地咕哝着,「我不是故意的……」

白皙乾净的手搭上她手背,是一点也不以为意,仅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神女小声回答着:「钕渚……」

蓝天穹笑了,柔唤一声:「渚儿。」

小女孩头垂得更低了,「师傅……」膝盖一弯,竟是要行叩拜之礼。

蓝天穹忙制止了她,皱起眉梢,拍拍她的脑袋道:「你身上还有伤,拜师礼就先搁着,先随为师去宫里,那里有最好的药方,定能把你医治好的。」

刻不容缓,蓝天穹将其搂在怀里,随後御剑而行,顷刻便消失在天际。

看完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戏码,我眼一闭,翻回身,瘫坐了下来,头靠在石头上,於胸口深处发出一长声感叹。

我不由喃喃:「钕渚……女主……娘的这谁写的鬼剧本……?恶趣味啊……」

「──嘿,怎麽说来,那你觉得精彩不?」

调笑声一起,我眼皮反射性跳开,就见神经大叔笑眯眯的望着我,正蹲着身子,手臂抵在膝前,像个地痞流氓般两脚打得开开。

一看见他心里就有气,我怒骂,「你滚去哪里玩了!?」

他一脸无辜,指了指自己,「看为师这动作你还不明白吗?为师刚刚肚子疼啊!」说完他起身拍拍衣摆,转身道:「废话不多说,且跟着为师走吧。」

这大叔真以为我那麽好呼咙?都什麽时代了,没看过话本也知道修仙者不吃不喝,哪来东西可以拉?你妈再盖!

我鄙夷地瞪他一眼,却也不好发作,也不知这人在永华明宫中实力如何,反正先进去宫里再说,兴许会有那七样物品的消息。

再度走到那悬崖峭壁,眼看洛子决顿下脚步,盯着深谷一副若有所思,我两手抱胸,暗想这人连个佩剑也没有,是有什麽办法到达那宫殿门口呢?嘲弄心一起,我也不催他,只等着看他笑话。

半晌後,他淡然而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何不来个御剑而飞,这样就能抄个捷径,无须畏惧这渊薮暗沟?」

他转头看我,弯弯唇角,又言:「话是这样没错,可若世人皆盲目追随他人脚步,不敢以身犯险,不能亲身体悟,追求独属己身之大道,怕也只会前功尽弃……」

话说到这里,洛子决冲着我勾勾手,示意我站到他旁边。

我看他开始掏出他衬里的那朵白花,心想着这大概是他的万用法宝了,应当没什麽问题才是。

我在这儿等着他念诀,他盯着我却是微微一笑,「为师今儿个心情好,来告诉你一个从来没人知道的秘密……」

「其实这下面才是真正的捷径。」

话说完那朵屁花连用都没用上,便是扯过我飞快的往谷里纵身一跳,连给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角色名字我想了很久,有些是有意义的(好啦神女真的是恶搞来着),然後发现自己真的超容易打废话的,请各位多多见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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