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说出口的爱
在绿衣女郎房子的第九天，克里斯多夫一早就被悉悉簌簌杂沓声吵起，在宿醉恍惚之间，他揉揉眼睛缓缓挣扎而起，瞥见绿衣女郎以换下那舞者打扮，身着一身华丽的长裙礼服。
那礼服织绣细致高雅，长裙上绣着的孔雀七彩炫丽的飘逸长尾，上衣是斑斓翠绿镶着宝蓝的葱金滚边，她头上戴着精致金色头环，披着一袭长纱，蒙住了她的脸，他只见她一双清澈双眼注视着仍躺在床上发懒的他。
她眼里满盈笑意，将他轻轻拉起说:「走吧!参加我的婚礼吧!你将成为我最尊贵，最特别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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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多夫身着他们斯瓦鲁帕白色长袍来到神殿，这身传统服装是刚刚绿眸女子硬是帮他换上的。
克里斯多夫好奇地望着这多彩华丽的神殿，每一个角落皆雕满了他们大地女神荷鲁(Horous)的故事。
这样繁杂细致的风格，和他们汉尼斯纯朴的教堂风十分迥异。
他望着大地女神荷鲁的雕像，她一头晶亮黑发紮成发辫，一双炯炯有神却又夹杂着一丝丝温柔的绿色双眼似乎也悲悯地注视着他。
他想起刚进斯瓦鲁帕繁华的京城，望着斯瓦鲁帕熙熙攘攘，克里斯多夫发现他们肤色黝黑，皆是绿眼黑发。十分奇特。
内心一段回忆如同喷泉猛然冒出，小时候，曾经有一次亲眼见到斯瓦鲁帕的大使前来，他对克里斯多夫和珊曼雅极为亲切，常抱着他们在御花园玩，他还说珊曼雅一定有斯瓦鲁帕的血统，不然怎麽跟他们一样是绿色的眼睛。
往日甜蜜的回忆又让他湿了眼眶。
他振作起来，又思量着，父王曾告诉我和珊曼雅，斯瓦鲁帕是一个人口约五六万的国家，此国人民擅长唱歌跳舞，宗教是笃信大地之神荷鲁神的阿米尔(Aamir)教。
人民衣着飘逸多彩，终日在工作之余，会在神殿进行长时间的静坐冥想。
他们的神殿，除了供人民静坐冥想之外，还是人们举行满月礼，婚礼，成年礼和丧礼的所在地。可以说是他们生活的重心。
那时，他和珊曼雅津津有味地听着父王告诉他们的斯瓦鲁帕的一切，两个人还互相扮成斯瓦鲁帕人打闹了一阵，说好将来一定要来这个幻想国度见识一下。
如今，父王所告诉他们的幻想异国，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而且他将在此参与一场异国婚礼的进行，真是有趣。
但为什麽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实现自己的小小绮丽幻想呢?
原本，他应该高高兴兴地举行自己婚礼，如今……
别再想了。
他深吸一口气。
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他突然很好奇，新郎会是怎麽样的男子，他……
他心里猛的一惊，万一新郎知道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事，那……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忐忑地想着该如何化解这种最好不要出现的窘境时，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哪里怪怪的呢?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惊觉整个神殿异常安静。
宾客呢?怎麽一个宾客都没有?
正在纳闷时，神殿忽然涌进一大堆人，吵闹声整个充斥爆炸在神殿内，吓了他一跳!
他回过神来，看见孩子们兴奋地就坐地上打滚嬉闹，大人们谈笑风生，老人家拄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打坐在最前排。
大家望着他这外国人傻傻地站在最前面，都微笑地点着头。
当大家都就坐後，那一天见到的祭司踏上祭坛，一看到克里斯多夫究高兴地说:「喔〜你终於准备好了!原来就是你，前几天的年轻人!」
「?」
「难怪你要问我新娘子的名字，还要问我住处，终於你们团聚了!」
克里斯多夫反应不过来。
你到底在说什麽?
祭司说:「我们神殿准备婚礼需十天，这婚礼一延再延，每一次在举行前一天时，新娘子都告诉我，再十天，十天之後再十天，我那时不懂，也深深同情她，我一直以为她再编织自己的故事大地女神和鲁斯最怜惜那孤单无助的女子，我将大地女神的爱布施於她，因此後来我都自己布置杰克兰登花在祭坛，现在终於明白，原来她在等着你的归来。」
他的身躯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他的心狂跳不已，他愣愣地看着祭司从帘幕後牵出了那绿眸女子:「快来牵你的新娘子吧!异国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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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在瓦德拉的旅馆一直等着克里斯多夫的归来，当她发现黎明已破晓时，她确信今天他仍是不会回来了。
他都不关心她的安危吗?
她眼睛一红，想起进入斯瓦鲁帕关口时，守卫要求他们拿出文件，克里斯多夫拿出母后为他制作的通关文件。
守卫冷冷地看过一遍後，说:「那这个女的呢?」
克里斯多夫脸色一沉，他一时急着出来，忘了为克洛维制作文件。
她自己倒是好整以暇地拿出一个文件。
守卫看过後，瞄了一眼克洛维，问:「所以你们都是前来经商的?艾伦和贝丝(Bess)?」
「是。」她点点头。
「那你们什麽关系?为什麽会一起前来?」
克洛维迟疑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因为她听见克里斯多夫立刻说:「我们是未婚夫妻。」
她心狂跳了一下，立刻深呼吸，镇静地微笑点头。
顺利通过之後，克里斯多夫问她:「你怎麽会有文件?」
她低着头说:「我一直有预感，你一定会想探究真相，我就事先都准备好了。」
「你……，没想到你心思的缜密超过我所预期，而且，和母后一样地了解我。」
她低头沉默着。
克里斯多夫又说:「克洛维，刚刚我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希望你别介意。」
她羞红着脸没说什麽，她知道自己那时候冒出了一个妄想:如果是夫妻就更好了……
他继续说:「我怕不说这样的话，他们会继续盘查，所以为了省事才瞎编，但夫妻需要证明文所以我才说是未婚夫妻，请你见谅。」
她点点头。
想到此，她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陷入沈思。那一刻，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曾经将她放在心上，心里一股甜滋滋的欢愉涌上心头!
她甚至想，搞不好这一段旅程，这一段旅程会有所转变……
毕竟他们将朝夕相处，而且，就算一切水落石出，珊曼雅也不可能回来了，那他是必要考虑适当的妻室人选，那……
唉，刚发起的希望之苗瞬间又被折损踩踏了。
三天了，他完全没有现身，也没有派人捎来只字片语，就让她一人独自一人呆坐旅馆，可见克里斯多夫从不会担心她的安危，总是确信她能够自己将事情处理得很好。
但真的她完全不需要担心吗？
有时候她觉得好累，所有的人都信任她，但也都仰赖她。像珊曼雅这样是不是更好？因为她很天真柔弱，所以激起了克里斯多夫想保护她的慾望，连法毕尔都被她吸引……
法毕尔……
对！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救了那年轻人的隔天开始。
在拉兹待了三天，珊曼雅始终不曾见到国王法毕尔，国王也未曾再召见她。
珊曼雅乐的不停地仔细观察御花园的所有植物，并一一和自己多年来做的植物笔记图表和多罗给的图监做比较。
克洛维一再听见她深深赞叹拉兹不愧是大国，所拥有的植物珍宝果然是其他国家望尘莫及。
皇宫内有各地召集而来的植物高手，能克服气候和土壤的差异，将遥远国度所进贡的各种奇珍植物，栽种得如此生气盎然。
例如那梅仂草。
依照预定行程，克洛维提醒珊曼雅该往下一个国家前进了，珊曼雅仍是兴高采烈的在御花园里到处观察采集植物，还要求去见识一下拉兹的马厩。
克洛维皱起眉头:「马厩?为什麽?」
「我听先王说过拉兹生产骏马，我一定要见识一下，克洛维，求求你陪我去。」
克洛维拗不过她，只好请拉兹侍卫兵带着他们一起去了。
他们一行人还未踏进马厩，远远就听到马厩一阵骚乱声，侍卫请他们待在原处，前去和马厩门口守卫交头接耳一番。
克洛维只见随行侍卫军点点头，走回来跟他们说:「汉尼斯的皇太子妃，我很抱歉，今天不方便让您参观马厩，改天好吗?」
「发生了什麽事?」
克洛维轻轻拉着她手臂，要她别多问。
没想到珊曼雅仍是问第二次:「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她探头望着马厩内一阵混乱，马儿嘶鸣怒吼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咒骂声。
侍卫还未开口，克洛维还来不及阻止，珊曼亚已经冲进马厩!
门口侍卫挡了下来，她疾言厉声说:「不要阻止我，否则我会前去见宰相，说你好大的胆子，不但对我不敬，还怠慢了我。」
「我们也是奉宰相之命。」守卫恭敬地颔首说。
「喔?」她眉毛一挑:「那就看他信你还是信我!走开!」
守卫脸色清白，不情愿地缓缓让开，她惊见许多人拉着一头褐色的高大骏马，一武士拔出剑来拼命想砍杀马儿，但马儿拼命举起前蹄愤怒狂踢着，武士狼狈一再退後，边大骂:「乾脆一箭射死牠算了!你们这群废物，连一只马都拉不住~~」
整个马厩恍如陷入战争现场，其他马匹也受到惊吓纷纷在栏内惊惶踩踏!
追进来的侍卫和克洛维大喊:「皇太子妃!这里危险!请您立刻离开!」
「不!!」她竟然冲到武士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大喊:「住手!」
那武士没想到会有一个少女冲进来，一时愣住!
她问他:「我是汉尼斯的皇太子妃，告诉我发生什麽事?」
那武士轻蔑地望着她，粗鲁地一把甩开她，骂道:「滚开!这里不是你女人该来的地方!」
她坚定地说:「我绝不离开，我会对国王告你一状，说你粗鲁地叫我滚开!」
武士正欲发火时，侍卫冲过来打圆场:「这是国王法毕尔的爱驹，晨星，但前日载着国王出游时，因脚受伤将国王摔在地，宰相下令处死他，以免下次又置国王於险境!」
珊曼雅惊愕地听着，喃喃地说:「太残忍了!!」
武士皱眉看着她。
克洛维赶紧前去她身边耳语:「太子妃!这是他们拉兹国内的家务事，千万不要干涉……」
「不!我绝不能坐视他们这样无辜地残害一条宝贵的生命。」她走向前，昂然地对武士说:「回去告诉你们宰相，这马交给我医治!」
「这不是医治不医治的问题!」侍卫在一旁急着说:「宰相认为这马有危险性……」
她打断她的话:「我会去跟宰相请求，晨星就送给我当结婚贺礼吧!我会将他医好，
带离拉兹，跟着我继续参访，最後回到汉尼斯!」
克洛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在旅馆里，她又叹了一口气，那一日珊曼雅善意的决定，竟是造成祸患的开始……
如果……
她望着东方天隐隐现出的鱼肚白。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珊曼雅，你会做出什麽样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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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殿里，她在众人面前轻轻地牵起了克里斯多夫的手。
他惊愕地望着她，她对他轻声呢喃:「珊曼雅曾对我说，如果你来了，就由我为她举行这一场，她无法完成的婚礼。」
他的心顿时沉重往下坠落。
所以……
所以她知道自己会离世?
所以她真的是走上绝路的!
为什麽?
女子继续轻握着他的手:「她付给我一笔钱，一再交代，要我跟神殿说每天在神坛上插着杰克兰登花，而且在十天後举行婚礼，若是你真的前来，发现了这花，你一定会来找我，如果没有，就一直延後婚礼，一直延後，直到我见到你的那一天，或是钱花完的那一天。」
她抬头轻吻了他的唇。
「她说，那我就能完成她的心愿，为这一场她一生最大的遗憾，那无法完成的婚礼。」
他含泪愣愣地凝视着她。
「来吧!这不也是你毕生的遗憾吗?」
我毕生的遗憾?
不!
我最遗憾的是……
他心里浮现了那一夜……
那一夜，她突然在婚礼前夕现身於他的寝宫，她穿着一身轻薄长袍，美好身躯若隐若现，她顷身，紧捧他的脸，忘我深情地吻着他，从未看过她如此热情主动的这一面，他几乎屏息，心脏狂跳到他无法控制，他以为他会欢愉而死。
此刻，绿眸女子握紧他，神殿祭司开始宣誓誓词:「我以大地之母荷鲁尊贵之名，为你们这一对相爱的人们给予最真挚的祝福，新郎，克里斯多夫˙西赛尔(CristopherCecil)，新娘，珊曼雅˙艾林(SamaniaElieen)(当时为了让他们两个结婚，珊曼雅跟从皇后姓氏)」
克里斯多夫仍陷於恍神中，祭司总共呼喊了他的名字三次，他才双眼含泪注视着祭司。
「不管在什麽情况下，你愿意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不离弃她，一辈子爱她吗?」
爱?
他又回到那一夜，整夜她紧紧地拥抱着他，她和他身躯交缠几乎毫无缝隙，她含泪在他耳边一再呢喃:「你爱我吗?我的爱!」
他身陷至上欢愉无法回应，他只能以自己的热情行动来取代言语的虚无，她流泪仍是不停地问着:「你会一直爱着我吗?你会吗?」
在神殿上，他再度眼泪溃堤。
如果知道那一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一定要大声地对她说，他深深深深爱着她。
但他如何知道那竟会是永别?
他以为，他还可以拥有许许多多日复一日的晨光和黄昏，他可以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他真的爱她。
来不及了……
他突然恐惧着，在她摔踏进池塘的那一刻，是不是以为我不爱她，是否带着心碎而去……
为什麽我……
为什麽我那时不说出口?!
一切都太迟了……
他在神殿泪如雨下。
我那不说出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