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真，给我进来！」我差点跳起来，好像有人扯住我的心脏，手指冷硬还微微颤抖，生命值瞬间归零，这真的是我做的吗？我不是被盗帐号了吧？
「反正进了竹科，你迟早会忙到像被鬼抓去。小心累过头，鬼附身做错事。」范柳原的警告，我竟然没当做一回事……
走进小办公室，王经理的电话嘟嘟作响，她根本不理会，只是瞪着一双杏眼，那目光好像雷射光，快把我烧毁，而她一开口，就是毁灭性的化学武器：「窦妙真，你这信是什麽意思？以为自己很懂吗？你凭什麽否决别人的努力？你这七十四年次小草莓，到底会做什麽？」
电话仍嘟嘟嘟响个不停。
「经理，对不起，我寄错了对象了，我……」
慧黎代接了电话，不一会儿走进会议室：「经理，刘远帆经理说一定要和您谈一下。」
王经理恶狠狠地瞪我一眼，「你出去！慧黎把电话转进来！」
我赶紧离开小办公室，慧黎飞快地按电话键，霈瑶也起身，两人把我拉出人资部办公室，远远地，我瞥见梅满姊又在抽取湿纸巾擦桌子。
在图书室的角落里，我开始哭，慧黎抽了张面纸给我。霈瑶为难地说：「这下难办了，王经理会被李常董说带人不力。」她看我哭得更伤心，又安慰我，「不会啦，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说她工作很轻松，犯了她大忌欸。」
我努力止住抽抽噎噎，「怎麽说？她还把指导我的工作丢给刘经理。」
慧黎叹口气：「人资主管比你想像的忙，她要做很多策略面和制度面的事情。」
霈瑶也跟进：「王经理是单亲妈妈，高职毕业就结婚生子，孩子刚满月就离婚了，她後来考进辅大经济系夜间部，毕业後在相佑从总机做起，转调秘书又被挖到人资，她的努力在相佑是一则传奇。」
不会吧，她是从最基层做起，沿路转职的艰苦战士，「我还以为她是部门学历最高的，看起来那麽不可一世……」
霈瑶摇摇头：「她的小孩在苗栗给爸妈带大，她全力拚经济给儿子念私立小学中学，公司里的妈妈辈都很心疼她，常董也特别肯定她的力争上游。」
「所以──本来我们部门『相佑OLOnline专栏』，王经理要我访问梅满姊，但李常董改成王经理，是这个原因吧？」
霈瑶和慧黎点点头。
我真的做错了，我到底在干什麽？我气王经理没看到我的努力，但我自己才是自以为是忽略他人心血的笨蛋，怎麽办，王经理会把我赶出公司吧？
茶水间外传来谈话声和脚步声，原来已经到中午十二点用餐时间，我们回到办公室，王经理已经离去，梅满姊也不在座位上。霈瑶安慰我：「如果她要请你走路，会盯着你收拾东西办手续，别太担心，先吃饭吧。」
员工餐厅里人潮明显比平常少，我戳着眼前的红糟鸡腿，这是过年前一天厂商提供的特别菜色，我却一口也不想吃。
慧黎轻拍我的肩：「别太难过了，每个人在职场都会犯错。我刚开始做招募时，对公司还不熟，要找新的研发工程师职缺，我从人力银行捞到一位超优秀的求职者，结果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想离职但还没提出申请──」
「後来呢？」
「他提早找到工作闪人了；他跑离职流程时，我真没脸见他。」慧黎挥挥手，好像想赶走那尴尬的记忆。
「我呢，第一次办假日的整天教育训练活动时，贪图便宜，订了没配合过的便当厂商，结果让讲师和员工集体食物中毒。」霈瑶也加入比惨大赛。
「想到当时的惨状，我还觉得想吐呢──」
霈瑶拍拍胸口，好像真的快要吐出来，她还打算继续列举其他的惨事，梅满姊突然出现在我们桌前。
「你们在这儿啊──」
「我刚回到办公室，看到王经理留字条给我，她说已请资讯部把信件从伺服器删除，赵董和李常董不会看到，妙真的事情过年後再处理。好啦，妙真，你暂时没事了。」
梅满姊一扫平日的冷淡，「妙真，你放心──王经理不会记仇的，社会新鲜人，刚毕业嘛，犯错总是难免。」
我没有暂时放下重担的轻松感，只觉胸口闷闷的，原先满心期待年假的心情也瞬间冷却；原来，在竹科Online中误伤别人，自己也会身负重伤。
「妈，火车站人太多，我只买到八点多的车票，晚饭别等我了，但我应该赶得上拜天公。」
撑过魂不守舍的下午，傍晚我赶到新竹火车站，返乡人潮塞满车站的每个角落和缝隙，我打电话给老妈，还得用吼的才听得到自己在讲什麽。
「阿妹！你收到候补通知了！」老妈也跟着吼。
「什麽候补通知？」
「你高考不是备取第五名吗？你备上台南市传统艺术中心的文化行政啦！二月十四号前要回覆人家！」
我僵在人潮里，愣愣地听老妈亢奋的声音，被车站广播声盖过：「十九点二十九分开开往高雄的莒光号在2B月台即将开车，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