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退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近。」帐外一声应允,便再也悄无声息,接着,我急迫询问:「怎麽回事?你不是说容儿跟你一起──」
萧允禾拍开我的手,神色冷澈,「你先问我?我都还没问你──当初我们说好什麽?结果你又做了什麽!」
我神色一僵,霎时无法言语。
是啊,我明明答应过,但是事情究竟为何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我仍遍寻不着。
回想数月前,那日在营帐之中,我察觉从生死关头回来的「他」身分可疑,心神紊乱,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加上正好有人叫喊,我便匆匆离开。
他是谁?
那张脸明明是以清,却为什麽说出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正巧,我遇上了何允逍。我心想他这几日时时照看着以清,他必然知道些什麽,於是便把人请回帐中,「何公子,我想问你,有关於清的事情……」我暗自观察他的反应,却看不出什麽端倪,「请你再把你和小容救回清的过程讲述一遍。」
他挑了挑眉,「还有什麽好说的?反正人都死了,多说何益?」
我神色转冷,对於他的态度开始有些生疑,他和容儿的交情一向不错,容儿死了,他怎麽能这样满不在乎?还是说──这个人别有意图?
「小容……真的死了?」我语调转沉,「还是你──做了什麽手脚?那个人真的是夜清?还是你用了什麽诡计?」
何允逍当下神色十分复杂,不过我一时之间看不透那复杂中究竟是何种含意,基於他未在第一时间否认,我渐渐把事情导向了心中揣测的那样,即使不可能──但世上无奇不有,乔装成一个面容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全是天方夜谭。
「你究竟是谁──你的来历不单纯,是不是你把他们弄去哪里了?」
语音未落,我已拔出长剑抵在他的颈边,稍有妄动,便是鲜血四溅,「没关系,你不说,我也能去审问那个人,直到你们吐出真话为止。」
或许潜意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容儿死了,所以我得这样骗自己,是有人在操弄,这还不是真实。
何允逍冷笑几声,「好啊,你尽管去查──倘若你不怕後悔的话。」
「後悔?」从听闻清疑似战死的那一刻,我就开始为了所有一切後悔,如今就算少後悔一点,就能唤回他们嘛?
「来人──」外头的两位将士踏步走进帐中,朝我抱拳作揖,「去把在夜将军帐中的人羁押住,择日待审。」
两位将士瞠大双眼,显然还没意会过来这命令的真实性,倒是何允逍先冲了过来,死死揪着我的衣领,「殷觉以列──你疯了是不是?」
我不理会他,侧目看向那两名将士,「还不去?」
「主、主帅?」
「不准去!他是夜清!真的是夜清!」
「不。」我语气坚定,直直透入那双黑瞳之中,「他不是。」
何允逍几乎把唇咬破了,渗出点点血丝,语气极其隐忍,「你先撤回命令,我有话得跟你说。」
我半晌不答。
他仍紧紧攒着我的领甲,一双目光像是要烧出火似的,却带有着些许乞求之色,良久,我说:「先退下,还有远离营帐。」
将士如获大赦,要他们去抓自己一向敬重且又大难不死、历劫归来的夜将军──根本不合常理!
待两人神色忐忑退了出去,我神色仍旧沉重,「我现在给你机会了,你若不说,我还是会有办法找出真相。」
何允逍松开手,态度放软了些,语气半信半疑:「你……怎麽能确定,他是不是夜清?」
「我和他相识已久,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怎会认不出?」
忽然,何允逍不说话了,苍白嘴角浮出一个带有嘲讽的笑意,却不知是在笑谁,「哈哈……哈哈……你对夜清如此熟悉,那对夜容呢?你对他了解多少?」
听见这个名字,心像是倏然被一条铁链綑紧,痛得无法呼吸。
「主帅,你如此看重夜将军──但是你又知道,夜容把你们看得有多重嘛?」他往後退了两步,神色黯然,「他为了你们,连自己都不要──天底下有谁像他那样不爱惜自己的?」
我眉目紧蹙,面露不解,「你是什麽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扬起眼眸,眸间那种死灰之色让我不解其意,「我答应过他,但我不想让他因为你的质疑、不信任而再次受到伤害。」
的确,要是我当时真去提审了营帐中的人,只怕容儿会心如死灰。
「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萧氏一族的後代,本名叫萧允禾,萧家专通秘术,你总不会不知道秘术吧?」
秘术?
随着他说的话愈来越多,我感觉自己本被绞紧的心开始鼓动,速度急遽加快,希望自己能听见最想听见的答案。
其实他们兄弟俩没死,这个人用秘术救下来了。
倘若是这样,那我得好好感谢他,才对。
可是……偏偏老天爷就是喜欢这样捉弄人,把我们弄得遍体鳞伤。
「对,夜清没死──但他也算是死了,那个身体确实是夜清的,可是在那副身体里的,不是他。」
我听不懂,这个人究竟在说什麽荒谬之词?
「真正的夜清,在苍野坡一役中战死,但是夜容不想你那麽难过,因为他知道──在你心中,夜清比他重要太多。」萧允禾的双眼发红,却不知是气愤多了点,还是心疼多了些,「所以,他让我帮他重生。」
「重生……?」我喃喃念着这个词,浑身发冷。
「对,重生之术。他也死了,却在夜清身上重新活了过来。」萧允禾一手指着约略是夜清营帐的那个方位,朝我低声吼道:「那个是夜清,却也是夜容,他这麽信任你,信任到没了命也无所谓,而你刚刚居然想提审他?」
我双膝忽然一软,踉跄了两步,扶上桌缘才撑住身体。
「殷觉以列,我方才没揍你──不是因为我做人良善,也非你是一军主帅,而是你对夜容来说太重要!」
重要到做出一切疯狂行径,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