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匿名告白 — #06:我們把什麼分成一半,又把什麼抱在懷裡?

正文 匿名告白 — #06:我們把什麼分成一半,又把什麼抱在懷裡?

#06

【我们把什麽分成一半,又把什麽抱在怀里?】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好一阵子,上课传传纸条,下课在走廊上追来追去,放学又在公车上打打闹闹,没有甚麽特别之处,却格外愉快。

我跟他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环河公园的事,就连于佳问起,我们最多也只是笑笑,说我们真的搭了下一班车回家。他找我去散步的原因我也不好奇了,人家都说好奇心会杀死猫,我决定遵守爱惜生命的原则。

那天回家後,我看见即时通上(那时候还没有LINE)多了一个新朋友--彭诗彦。

『谢谢你。』

抬手,我敲着键盘。『不客气。』发出。

简单的两句话,我并没有刻意的去想他跟我道谢的用意,反正不外乎是陪他散心,或者是请他喝绿茶之类的。其实我很高兴为他做一点小事,因为这一点点互动我都会觉得很幸福,印象中「朋友」都是这样的吧?在难过的时候无条件的陪伴,而我有幸先为他做了这件事,这让我感到满足。

曾经的遥不可及,竟意想不到的触手可及……这是我至今对友情的评论。

「喂!孟晓语!」

「嘶……」原本正打算把线穿过针头的我,被身後的人一推,就这麽直接把针往手指上刺了下去,点点腥红立刻迅速的窜了出来,我咬主手指,回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干嘛?」

「刺到了?」他一脸错愕,看起来是没想到我会受伤。「我看……」

见他伸手就要过来,我往後躲了一下。「没关系,没有很痛。」我又不是傻子,他手上也还拿着针。「你叫我干嘛?」

「我刚刚叫你好久了,你都没理我。」他尴尬的笑笑。「帮我穿一下线,我弄好久都穿不过去。」

「我没有听到你叫我啊,抱歉。」我放下手上的东西,接过他的针线,定睛一看才发现线头早就岔开,难怪穿不过去。「你介意我舔你的线吗?你线分岔了。」

他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我把线头放进嘴里含了一下,再用手指搓揉有些湿润的线头,轻轻一穿便穿过了针。「拿去。」

「谢啦。」他笑着道谢,而我转回正面,继续用自己手上的东西。

这堂是家政课,老师要我们用发下来的材料做一个抱枕。这种针线活原本就不是现代小孩的强项,但有一个曾经是服装设计师的妈妈,我会缝点东西大概就是耳濡目染下来的吧,虽然他老人家说是他教导有方。我曾经问过他为什麽不继续当设计师,那是他的梦想,妈妈只是摸摸我的头,说了一句让当时的我很无法理解的话--

『因为我发现有比梦想更幸福的事情。』

有什麽事情能比梦想还要幸福?某种层面来说,妈妈是一个完成梦想的人,他可以继续做他喜欢的工作,但他没有。我记得我小时候有几件衣服还是他亲手做的,穿上他做的衣服,其实跟外面买的差不多,但我知道更多的是那种心意,整整一件把爱一针一针的缝上去,穿着就是幸福。我想妈妈就是喜欢这种带给别人幸福的感觉,只是他没有继续做下去的答案,有说跟没说一样,那件比梦想还要更幸福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我不知道。

也许我太年幼,只知道追逐梦想,义无反顾。

我喜欢钢琴,喜欢跟音乐有关的任何事,好像只有坐在钢琴前面的时候,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我可以任意的表达自己的情感、发泄自己的情绪,可以疯狂、可以冷静,我能够藉着手指看到自己心情波动,可以藉着旋律跟自己对话,即使谱上都有音乐家们注记好的演奏提示,但情绪还是我的,只有弹琴时候,我想怎样就怎样。

所以那时的梦想是当钢琴家,为此再辛苦都没有抱怨过。当然,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不能一直顺顺利利的走在那条路上,很多事情都是慢慢长大之後才慎重考虑的,可是也很多时候在我们下决定时,才发现太晚了。

「晓语……晓语?」

「啊?」

转过身,对上的是诗彦无奈的表情,我笑。「对不起啦,我在想事情。怎麽了?」

「这个!」他拿起自己抱枕的其中一块外布,然後指着我桌上的其中一块。「跟你的换!」

「为什麽?」我不解,虽然我们都选择(那时候)很流行的黑白猪造型,可是我的是白色的,他的是黑色,换了就表示不只黑猪和白猪,而是名符其实的黑白猪了?

他咬着下唇,眼珠子左右滚动着,好像在思考什麽。「嗯……因为这样比较特别?」

我想了想,的确是。「好啊!」拿起桌上的白布跟他的黑布交换。这样我的猪就是白脸黑背,他的是黑脸白背,感觉挺有趣的。

「不过你要教我缝喔!」

「你不觉得应该找亚如会比较快吗?」我指指旁边那个早就缝完一半的快手。

他看了我一眼,又往我旁边的亚如看去,最後摇摇头。「我看你很专业啊,快点啦!」

说过的,能够帮助朋友是我觉得很幸福的事情。接过他的材料,我在他的两块布料後面画上线,然後穿线打结。「你看啊,要这样反过来缝,等一下翻出来就会变成正面……」

「每一针的距离要一样,翻过来才不会丑丑的,或是破一个洞。」老实说他带的针真的太细,穿过两块布需要使一点力,拇指上没有带护指套的我,其实在推针的时候一直很痛。「都是反覆动作,懂了吗……」

我缝了一段距离,想要把东西交还给他,谁知道刚抬头,就愣住了……原来我们的脸离得那麽近,浏海都碰在一起了,我就这样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怎麽办。

「呃……懂了,我有问题再问你。」没有很久,他先退开了,没有看我。

「嗯,好。」我转回去,拿起材料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拇指,立刻又转了过去。「那个……你等一下!」

转过去看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吹自己拇指的画面,肯定很痛……我从书包里拿出OK蹦递过去。「贴着吧,不然会很痛,你的针太细了。」

「谢谢……那你呢?」他接过OK蹦,肯定也看见我的手了。

「没事啦,我有护指套。」微微一笑,我才又转回去坐好。

心脏跳得很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那麽紧张。但若那时我再敏感一点,就会知道那其实是害羞了吧?可惜我就是没有想到那一块。

更没有想到,为什麽要交换颜色?当抱枕做好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的双色猪最特别,为此我还开心了一阵子,谁知道在别人眼里那根本就是比拥有了一对情侣猪还要更亲密,就像共撑一把伞会比撑同色的两把伞还要靠得更近一样。

一个抱枕,我们把什麽分成一半,又把什麽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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