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已经是四月中,气温开始升高。
开着强劲冷气的书店就成了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薛澈礼悠悠哉哉地晃过一排又一排的架子,熟门熟路地摸到推理小说的区块。他的目光轻巧地瞟过去,很快找到了自己要的书。
自己写的小说,明明出版社那边会替他留下一本,他却还要再另外自己买来一本。
虽然他的行为可以说是蠢,但是不得不承认,买回自己的书,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带给他很大的满足的。
而这举动好像跟于浅那个蹲点看别人买书的诡异习惯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于浅,薛澈礼手上拣选的动作微微一顿。
那时候,好像也是在这里遇见的。握在书角上的修长手指收紧,关节的部分泛着白,感觉像要戳穿肌肤。
若是当初⋯⋯他没有搭话就好了。他就不会对那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有了印象;他就不会在出版社遇上她的时候让她叫住;就不会有之後的事。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麽,薛澈礼抿唇,敛下眼来。追悔不是他的风格,为什麽他还要想这麽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这样了,还有什麽好说的。
对,没什麽好说的。
他拿了自己要的书,转身要去柜台结帐,却有人已经抢先拦住了他。
看着那柔和浅淡的清秀眉眼、温驯无害的纯良笑容,薛澈礼的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好巧,薛澈礼,在这里遇到你。」谢以泫手里抱了几本书,装在书店的纸袋里,贴了胶带,显然刚大有斩获。他看着薛澈礼,笑意盈盈地问好。
薛澈礼的眉毛拧得更紧,像扭成了麻花结。
「⋯⋯谢以泫,你要干嘛?」他嗓音冷沉,自己都没注意到背脊的绷直和僵硬。
谢以泫若有所思地搔了搔头,闪烁的眼神带着探问,「薛澈礼,浅浅最近几天有找你吗?」
「她应该要找我吗?」薛澈礼扯高一边嘴角,笑容冰冷而讥诮,「谢以泫,怎麽,害怕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谢以泫气定神闲,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原本温文儒雅的气质变得有些尖锐刺人。他扬起嘴角,朝薛澈礼笑得挑衅,「我看,怕的,是你。」
「⋯⋯」薛澈礼眯眼,却不说话。
「薛澈礼,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一个胆小的浑蛋。」谢以泫的嗓音悠悠淡淡的,却如同一把刀子直接刺进薛澈礼心脏,「我跟于浅清清白白。至今还抱着对我们的误会,你就这麽不敢面对真相吗?」
「也是,不管怎麽解释,你应该都听不进去的。」耸了耸肩,谢以泫冷淡地看着薛澈礼,「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为了我的清誉着想。」
「是,我喜欢浅浅,但是她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我那天,只是单纯送她回去,看她淋雨了才叫她去洗澡的。前後时间差不到一小时,请问你觉得这样有什麽问题吗?」
相比谢以泫的淡定自持,薛澈礼的神情看起来狼狈得近乎崩溃。
「⋯⋯你到底想干嘛?」咬着牙硬挤出几个字,他的嗓音带了嘶哑,眼眶开始有几分酸涩。
一直撑持着他的,就是对那份误解的坚持和厌恶抵制。他的理智告诉他的就如同谢以泫所说;他的确知道那才是事情的真相,但是他的情感却硬是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误会。
看似癒合的伤口被人这麽直接地戳开,瞬间就血淋淋地流出一堆发炎的溃烂。
「我没想干嘛,我只是来告诉你,你要是还是这麽胆小,我可就不客气了。」谢以泫嗓音轻飘飘的,却让薛澈礼心中警铃大作。
看着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谢以泫,薛澈礼五指收成了拳,关节紧得发白,简直要刺穿肌肤。他深呼吸一口气,神情却无可抑制地爆发出一股狠戾。
「谢以泫,你试试看。」无力的威胁,一点也不像平常自信满满的、高傲的蠍子。
他干的事情那麽混帐,就算没有谢以泫,于浅还会愿意原谅他吗?
「嘛,我暂时不会想要试试看。」好笑地摇摇头,谢以泫笑眼温柔,「浅浅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我不想继续耗下去,这一次,我放手。」
不等薛澈礼回答,他话锋一转,嗓音仍旧温柔,一股黑气却瞬间爆炸出来,「不过,要是这一次你再搞砸,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谢以泫笑意盈盈,看起来温柔和善,说出口的话却让薛澈礼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你看,浅浅明明人长得漂亮,个性也好,那麽可爱的女孩子,六年来却没有交过半个男朋友。你知道为什麽吗?」
因为有他在。凶猛的螃蟹隐藏起自己的狠,温柔而无害的样子,在背地里却张牙舞爪地保护着那条单纯柔弱的鱼。
「薛澈礼,你不过漏网之鱼。我奉劝你,珍惜这个机会。」和煦嗓音低柔悦耳,底下却透着森森寒气。
薛澈礼眯起眼,「谢以泫,于浅有没有说过你很腹黑。」
也是,不够黑,怎麽稳坐最好异性朋友这个暧昧的位置这麽多年。
不过,这家伙也就只能一直在那里了。再进一步的位置,是他的。
「不好意思,浅浅说我是邻家哥哥呢,还是暖男类型的。」谢以泫笑得颇为无辜纯良,好像刚才散发着冲天黑气的人不是他。
他拍拍薛澈礼肩膀,然後转身挥手,「好啦,言尽於此。我先走了。」
薛澈礼目送着他走出书店,然後低下头去,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