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戰國無雙/信光]淡紫 — 十六、錦繡

正文 [戰國無雙/信光]淡紫 — 十六、錦繡

信长真的不明白光秀为什麽会表现得那麽为难,总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光秀的若即若离就是一种戏弄。他的感情真的是如此一文不值,所以光秀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

光秀……光秀……你究竟想要什麽?

尽管光秀是被信长弄得心绪不宁,可是兴建安土城的任务他一点也没有担搁到进度,反而比信长预订的时间还要快上接近两个月。

安土城城高七层,建於高山之上,确有君临天下之势,城下有大道贯穿,与大街相连。北临琵琶湖,水路交通十分方便,同时靠近光秀和秀吉的封地,较容易与他们联络。另外亦便於发兵攻打中国毛利氏和後越上杉氏,更易於管理信长在国友村的武器工厂,说是天下第一城也不足为过。

本来信长打算在安土城落成後就设宴款待众家臣,现在自然有更多时间去预备,因为筑城的任务由光秀负责,所以宴会也一并由光秀招待。光秀才休息不够三天,便急急开始预备。

当中最受感动的人不是信长,而是佐久间信盛。因为在筑城期间信长以「方便监察进度」为由不肯回歧阜城,硬是要住在他家,住他的、吃他的、用他的,出工钱给他的人是信长,花尽他所有工钱的人也是信长。

信盛每天祈祷呀、上香呀,就是想安土城快点建成,信长快点离开他家,不要再侵蚀他的家财。天可怜见,不知道是天主还是佛祖听到他的愿望,安土城果然很快完成,信长也风风火火地搬走,他的家财终於保住了。

这次宴会不但是他们织田家的家臣能够出席,连家康旗下的家臣也接受到邀请,以感谢他们在长筱之战所作出的努力。

只是信盛并不知道信长的邀请其实也有几分炫耀的成份,他是在暗示家康,光秀为他建的城很好,不会塌下来。

「信长,这鱼好像有异味。」浓姬挟起鱼,凑在信长耳边轻语。

信长凑前一嗅脸色也是一变,偷偷瞥向家康的方向,家康倒是没什麽异样,可是他身边的本多忠胜两眉都皱成小山,明显是感到不悦,然而似乎是碍於主宾有别,不便发作。

但信长可不是这样想,家康是客,应他的邀请而来,可是菜肴竟有鱼肉变异,这实在是太失礼客人,何况家康还是他的好友。当下沈声道:「光秀,这鱼是什麽一回事?」

光秀忙离席上前,接过浓姬的碟子一嗅,眼里闪过几分惊惶,一个少年快步走到信长面前跪下,「信长大人,宴食方面是由小人负责的。请恕小的没有宴前检验好鱼的品质,败了各位大人的雅兴。」

「你是三宅弥平次?」这个少年信长倒有点印象。

「回大人,小人已经在上月元服,以光秀大人姓氏为姓,取名秀满。」

他於光秀就等同兰丸於信长、三成於秀吉,是不能缺少的一条臂膀,可是这孩子终究比兰丸、三成年少,年轻气盛,经验不足,所以才会有这样大的错误。

信长沈吟半晌,心想无论如何,秀满必须接受惩罚,不然就太对不起家康了,让秀满汲取教训也好。

光秀忽然插口道:「信长大人,前些日子我染了病,有半个月都卧病在床,所以秀满的工作倍增,才使他有这样的疏忽,要罚就尽管罚我一人吧。」

信长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既是怒光秀隐瞒病情,也是怒光秀不会看环境做人,「光秀,你这样是存心跟我作对?」

「光秀不敢。」光秀仍是不卑不亢。

浓姬看似不经意地道:「光秀,一人做事一人当。」

光秀又何必让信长下不了台?她也明白光秀是想保住秀满才将责任归咎於自己,可是他也应该看场合啊!这不是闭门一家人的事,而是涉及信长身为大名的面子和威严,怎麽说,家康和他的家臣也是客,信长身为主公也是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要如何服众?

言简意赅,光秀心里是听得明白,可是归根究底秀满是因他而分神,责任他脱不了,也不会脱。

看光秀的样子,他是会跟自己拗下去的,光秀总是会在不适当的时间表现自己的任性,信长这时真的很想找条绳子勒住光秀的脖子看看他的颈是不是真的那麽硬!心里怒极,刚才对光秀病倒的怜惜也没有,将杯里的酒都泼到光秀面上,吓得浓姬也失声娇呼。

「你这浑蛋——」秀满一直因自己的过错而没有搭腔,然而光秀是他最尊敬的人,他最看不得自家主子受辱,此刻也顾不得自己是带罪之身,起身就要揍信长一顿。

「秀满!」光秀扯住秀满的手臂,脸色几乎是一阵死白,吓得秀满也不敢造次。

家康有点尴尬的打圆场,「最近天气闷热,菜肴也容易变坏,不过是一顿饭,吉法师也不必责怪谁了。」

不是「信长」,是「吉法师」。

用上信长的幼名,家康并不是盟友的身份跟信长说话,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信长能够息事宁人。他心里是明白信长有多重视光秀,实在不想因为一个少年和几条臭鱼就令两人的关系僵持不下。

「秀吉。」

「是。」听到信长突然叫他,秀吉也只能硬着头皮应着。

信长余怒未消,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你给我换上新鲜的菜肴来,歌舞表演也先开始吧。光秀,你跟秀满可以退下了。」虽说是退下但众人心里明白信长是不想再看到光秀,包括浓姬在内也没有人敢为光秀说半句好话。

光秀苍白的脸上布满细汗,别人都以为他是过分惊慌所致,只有他明白自己大病初癒,情绪经不起这样大的波动,踏着不稳的步伐与秀满跟在兰丸离开,直到确定自己不在信长视线范围内,终於撑不住倒下去。

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稍微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眼里也是灰蒙蒙一片的,不知那儿有微弱的光射来,不由伸手去抓住那道光,然後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抓住。

对方问他想不想喝水,他摇摇头只是想好好再休息一下,然後又再度失去意识。

当他真真正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夜晚,寝室里的光微弱的跳动着。

夜,静得很,连虫鸣都听不见。

「为什麽不告诉我?」这个声音在夜里特别清晰,光秀吓了一跳,这才知道房内还有第二个人。

「信、信长大人?」

为他倒了杯清水,信长硬是将杯子塞入他的手里,以凶狠的目光盯住光秀,迫他要将水喝光,将话说得再明白一点,「你有病,就告诉我,我让秀吉他们减轻你的工作量。」

光秀两手握住空掉的杯子,眼睛看着墙角,低声道:「我不想让你失望。」

「那麽……那麽为什麽两年前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你不答应我?」

光秀没有说话,夜还是一片寂静,一如光秀沈寂的内心。

信长从後抱住光秀,下巴贴上对方的额头,叹息似的轻吟道:「身後所留何物?春日百花,夏日红瞿,秋日锦绣……」

往日信长所唱,就是一曲《敦盛》——

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於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之首级!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信长受此曲触动,所以才想在短暂的人生中活得绚烂,於乱世中创下霸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不会被历史洪流所冲蚀的名字。

可是,春日百花,夏日红瞿,秋日锦绣……

光秀一直在心里重复念着刚才信长所吟的,褪去《敦盛》人间五十年那种波澜壮丽的意境,眼前是一片的宁静随和,飞翔於天下的苍鹰也是时候在这一处平安乐土停下。

不过还不行。

中国的毛利元就还有後越的上杉景胜已经在暗地里有行动,一向宗的人自然也不会安静下来。假如信长只满足於现状,那麽织田家将跟随武田家的步伐,永远走下历史的舞台。

「信长大人……」劝阻、安慰、鼓励?话到唇边,他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我决定先消灭杂贺众。」

怀里的光秀身躯一震,「杂贺?」其实都不必多问原因,杂贺众擅制鸟铳,消灭杂贺众,就等於除掉一向宗的羽翼,没有翅膀的鸟儿,自然无法避开苍鹰的猎杀。

信长将光秀抱得更紧,「不除去前路的绊脚石,欣赏春日百花,夏日红瞿,秋日锦绣的日子我无法好好享受。杂贺众的人,我一个也不会留!」

这回,他不想隐瞒光秀些什麽,他要光秀明白,面对天下,他织田信长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知道你和秀吉都视杂贺孙市为朋友,所以秀吉我已经将他派去中国应付毛利元就。」信长扳过光秀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而你,我给你选择,你可以选择跟上来,也可以选择离开,但是我不会停下。除非,你杀了我。」

这时信长的意志就像是一道铜墙铁壁,牢不可破,光秀真的好想开口说要离开,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容许他这样做。

信长就是信长,他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来的。他现在是在迫大家作抉择,他不要光秀再迷茫,也不要自己的思绪被光秀所绊。

要不,光秀永远顺从他;要不,他永远忘记光秀。

手背忽然被光秀冰凉的双手覆盖住,光秀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他耳里:「光秀是不会逃避的!我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目光,你是唯一能结束乱世的能者,所以在天下一统之前,我还是必须为你做些什麽,所有的罪孽,我们,一起承担!」

光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去到一个被山贼洗劫的村庄,那儿有个满身是血的母亲,伸手捉住自己的脚踝,哀求自己拯救她的孩子,他不要有更多的人沦为盗贼,也不要再看到这样的悲剧……

为往後数百年太平的日子,他必须杀光在信长面前所有的绊脚石,信长和浓姬说得对,他的温柔根本无法结束这个乱世。

在天下太平之前,现在就让他化身成修罗吧!

「我们,一起承担……」信长轻吻光秀的脸颊,顺理成章将他压在身下,梦呓似的不断轻喃:「光秀、光秀、光秀……」

光秀没有气力反抗,只好掩住信长的嘴,「信长大人,你这是乘人之危。」

信长轻舔光秀的掌心,吓得他赶忙缩手。「你的辞汇用得非常准确。不要老是觉得我是在羞辱你,光秀,享受整个过程,跟住我,别分神。」

「信长大人,会不会暗些好一点?」光秀再补上一句:「当年姑丈是这样说的。」

已经进入状态的信长听到这麽一句大煞风景的话,立即变得凶巴巴的,「别提那个老头!光秀,你的忸怩用错时间,一点也不可爱,这些叫情调。」

身後所留何物?春日百花,夏日红瞿,秋日锦绣。

光秀,你等着……眼角忽然有一阵湿意,信长不由伸手去抚,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在什麽时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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