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不知道是不是咏洋学长在我旁边的关系，这晚，我睡得比以往都要好。
只是好景不长，当我睡得好梦正甜，恐怕口水都要不自觉流出来的时候…
啪。
一个清脆的开关声响起，刹那，一屋子的灯光盈满了房间，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床下的咏洋学长依然睡得直挺，一动也不动的，像座石膏像。
──怎麽回事？
慢慢回复思绪的我，对这一室灯光眨眨眼，循着电灯开关的方向看去，怎知不看还好，一看我整个人都醒了。
但见我老爸穿着一身「劲装」站在那里，这套衣服看起来像极了历史课本里清末民初的装束，看得我满脑子想得都是梁启超、胡适等古圣先贤…
还有黄飞鸿跟叶问，嗯，这两个人穿着要更像一点。
我爸这个怪人也不说话，气定神闲的一双眼，就盯着还在床下睡得不省人事的咏洋学长。
说错，是「装睡」装得人事不知的咏洋学长。
我见状，连忙拍拍咏洋学长的脸，要他赶快起床。
咏洋学长照办了，他直挺挺地坐起，一坐起，就是完美的九十度角，怕是卡个直角三角板在里头也分毫不差。
我爸扬眉，似乎觉得这样的咏洋学长有点诡异，我连忙偷偷地把咏洋学长按低了十五度。
「打哈欠。」拿掉他挂在耳里的耳塞，我附在他耳边说。
咏洋学长跟我似乎越来越有默契，脱下眼罩的他立刻照办。
「啊…伯父你穿唐装啊？」他看了我爸一眼之後，笑笑说。
一听，我内心简直兴奋的要尖叫了，对，唐装，终於找到能更精确形容我爸穿着的词了。
但我也不免想起我上次跟他一起去逛百货公司，他连裤裙跟裙子之间有什麽分别都不知道。
跟唐装比起来，分清裤裙跟裙子的差别在现代应该更实用吧？谭博士到底都帮他建立了些什麽资料库啊？
就裤裙跟裙子这件事我问过谭博士，没想到那个一天到晚吃海苔的老人，一如以往的气定神闲，边嚼海苔边回答我。
『裤裙跟裙子大多是女人在穿的，咏洋搞不懂是必要的，你们女人不是最喜欢男人猜不透的神秘感吗？他如果都懂了，哪来的女朋友？』
一听到这回答，那时的我无语，能够面不改色给一个差他四十岁的少女这种回答，我也是醉了。
挥除这些无聊的思绪，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想认清时间，但我一看，上头的时针和分针，冷静客观的指在跟我平常起床时间比起来，相对陌生很多的位置。
凌晨四点。
我眨眨眼，以为自己的时钟坏了，直到我瞄到窗外的天色，才知道时钟是无辜的、我也是正常的，那，最有问题的…
只剩下我老爸。
做出结论的我抬眸，看着面前那个神色严肃，显然不嚼海苔、也没幽默感的中年男子。
就在这时、迅雷不及掩耳间，我爸一个狠抓，架起了我面前的咏洋学长。
「跟我去练拳。」
啊？我愣住，咏洋学长更是一眼的懵，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就这麽被我爸给拖了出去。
「要当我们家的女婿，拳就要打得跟我一样好才行。」
我踏出门时，我爸的尾音还留在走廊的尽头，但咏洋学长已经被他拖得不见人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下一声惨叫，远远地从走廊那头、林语杰的房间里传出来。
下一个倒楣的是林语杰啊。我听着那凄厉的尖叫声，默默地走下楼梯，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压惊。
喝了一口，这才发现我妈也起床了，也是，整个家里都是尖叫声，怕是恐怖片的场景也莫过於此，她能不起床吗？
此际，就像是习惯了，穿着睡袍的她，无声开口，做了个嘴型，问我和咏洋学长早餐要吃什麽，看起来跟我爸叫我和咏洋学长起床时，一样的气定神闲。
我无语，默默地喝了口牛奶。
这两个人难怪是夫妻。看着我妈，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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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爸打了一早上的拳，还被我爸夸赞很有天分，咏洋学长於是获得了一颗全新的枕头。
『要长住在我们家，就应该要有自己的枕头。』把枕头递给咏洋学长时，我爸说。
咏洋学长则郑重其事地接过了。
我和林语杰无言地看着这一幕，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
──现在是某个拳术比赛的颁奖典礼吗？
总之，咏洋学长在我们家的地位获得了认可，虽然代价可能是要每天早晨要陪我爸打拳，但对咏洋学长而言根本就没什麽差别。
「语馡，你累了吗？我帮你买咖啡？」此际，精神奕奕地帮我妈洗完碗、打完扫、还去院子除过草的咏洋学长，看着身旁因为太早起在公车上椅子累瘫的我，笑嘻嘻地说。
我不解，连金顶电池的兔子都需要充电，咏洋学长为什麽看起来总是电力饱满的样子。
──他难道能自己替自己发电吗？我看着咏洋学长想。
但想到问谭博士，他可能又会拿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回答我，比如，咏洋平常都靠吃电池补充电力、或是，咏洋学长本身就是个自主移动的太阳能发电板…我想，我还是不要问好了。
「不用。」我摇摇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睡一下，快到学校记得叫我下车。」
「还有，你不可以跟着下车喔，你不能被人认出来。」我压低他的鸭舌帽说。
「没问题。」咏洋学长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靠着他的肩膀，就这麽睡着了。
十几分钟後，他才拍拍我的肩，柔声跟我说我的站到了。
睡得迷糊的我连忙下车，跟他约了放学後见。
「好。」我回眸，看见咏洋学长笑着跟我挥挥手。
对上他的眼，我的心里暖暖的，跟外面的天气一样，我拽紧背包，踏入了校门口。
只是，我没想到这份幸福，会结束的那麽快。
砰。
在巨大的撞击声中我回眸，眼前的公车被大卡车拦腰撞上，而那台公车…
我征征然地看着那一幕，呆站在原地，望着不住跑过去的人，却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景象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抽换了，我只看得到咏洋学长的笑容，像是坏掉了而不能换幕的幻灯片，牢牢的锁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