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过去了,这一天,和那天一样下着倾盆般的雨。
一样是曜山公路,一名青年卧倒在充满泥泞的路面上。
浅褐色的发丝蘸满雨水,一根根的垂在脸颊两侧,墨色的瞳孔中刻满了不屈。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打着伞,唇边刁着一支烟,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正当他举起手中的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趴在地上的青年时,身边一辆轿车的後座窗户拉了下来。
「当家。」白衣男子靠了过去。
「别在这里杀了他,带回去关惩戒房。」
「哦?」
「杨展成说了,我们不能动他。」
「是。」
窗户关上,白衣男子招来了一旁候着的手下,指挥众人把他带上车。
轿车内的男人还和人通着电话,另一头着急的声音穿了过来:「尹念秋,你放了他没有!」
「哟,急什麽?」尹念秋嘴角弯起,「没杀他呢,带回去继续折磨。」
对方咬牙道:「你最好赶快放了他,不然我就让你们对今天所做的行为後悔!」
「乐意奉陪。」尹念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窗框,「不过杨先生,请你记住,现在的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尹家的家规就是:叛离者,杀。」他脸上拂过一抹邪笑,「这样的留情,你们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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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的诊疗室当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对整个尹家来说,现在大概都是属於状况外的情况。
大家都知道尹家出了奸细,照他们当家的脾气,这个人肯定是活不下去。
但今天情况大不相同,那个本该被打死的卧底说挨打,倒是也没少了,但怪就怪在这人不但没死,还被着急的送了进来。
那个罪魁祸首被人揪出,急忙传了一部分尹家内部的资料出去,然後仓皇逃跑。家主尹念秋知道了这件事,亲自带队追杀叛徒,将他逼上了曜山。
本来应该家法处置,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那个叛徒全身是伤的被家主身边的亲信慌慌张张的抱进了病房,将那人放在床上,那白衣男子掏出了一把枪,「把他救好,快!」
年长的老医生战战畏畏的进入手术房,开始手术的准备。
另一头却也没闲着。
「家主,有一名自称杨展成的刑警来⋯⋯」一名小厮怯生生的通报着。
尹念秋不耐烦的打断他,「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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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展成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作为一个刑警多次出入黑道世家的住宅实在太不正常。
但纵使他再不愿意,还是必须来到这里。
这幢建筑物建在H市山里的别墅区,是整个别墅区最富丽堂皇的一栋建筑。
占地上百坪,门口安排了十几个巡守,栅栏上方还通了电,生怕哪个人闯进一样。
是最大的,也是宅区里最亮的一栋。夜半三更,大半的住宅都已经熄灯,只有尹家灯火通明,里边还有人影来来去去。
杨展成将手放在胸口,摸着里头沈甸甸的黑色物体,他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才来到这里的。
走到了尹念秋的书房前,门都没敲的就开了门。
「哥,你来了啊?」看着那名风度翩翩一身正气的男子出现在他视野里,尹念秋放下手边正书写的文件,语气轻松的打了招呼。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哥吗,」杨展成有点不开心,他否认道:「我不是你哥。」
尹念秋面色一沉,唔了一声,「看来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啊。」
「你让我死,我也不愿意和你们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哎,你冷静点啊,那家伙还在我手上呢。」
杨展成愣了一下,随後瞪向一脸泰然自若的尹念秋。
「站着干嘛,坐啊。」尹念秋一比旁边的沙发座,又淡淡的开口:「我提出的条件,你同意了吗?」
「你别想让我帮你们。」杨展成没有坐下,笔直的站在桌前。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要你辞了刑警的工作,来尹家。」尹念秋说道:「你们这样骨子里透着一股浩然正气的人可真烦,你为什麽一装就装了二十八年呢?」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这样的黑社会,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从世界上消失!」杨展成吼道,但是他立刻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淡然道:「你如果放了他,我还可以考虑。」
「这般心急,那孩子是你什麽人?」尹念秋饶有兴致的笑笑,看着杨展成问道。
「杨某对属下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就如同至亲之人一般看待,未有偏颇。」杨展成话说的满,话语间所透露的意思尹念秋也听明白了七七八八,
於是他说:
「杨展成先生,你并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他把目光转向杨展成一直搁在衣襟里的手,悠悠的道,「把你的手从枪上移开,你伤不了我的。」
「谈不成?」被这样一语点破,杨展成不禁愣了愣神,松开了揣着枪托的手。
「谈不成。」尹念秋叹道:「你也知道,咱这样的黑社会最是不讲理,你找谁谈理去?」
「你⋯⋯」杨展成气结,却也不知该回什麽,只听尹念秋又道:
「二十八年前,你的母亲,也就是尹家的大夫人,不幸的在一次埋伏中失去联系。」
「当时你的母亲怀有身孕,被仇家追上了曜山公路,摔落山崖而亡。」尹念秋看着杨展成缓缓的说道,「实际上她并没有死,而是被萧正阳救下,生下了你。身为早产儿的你认了萧正阳当养父,你母亲则因为早产又受了刺激,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过世了。」
「警校毕业的你,是为了替你母亲报仇才成为刑警,为的是剿灭害死你母亲的这一切。」尹念秋支起下巴,轻描淡写的道:「这就是事实。」
杨展成紧了紧双拳,「你以为我信吗?」
「这毕竟是事实,你不信也得信,左右都只剩下我母亲秦二夫人在,找对证也只得她当证人。」尹念秋轻笑,「现在看来,只是你心里不愿意相信罢了,其实你再明白不过吧,你身上流着的血液和我们是一样的。」
「那又如何?」杨展成道:「就算真是如此,我还是会与你为敌。」
「仔细考虑,你只剩下一个礼拜的时间。」尹念秋挑眉,「你会害死他的。」
杨展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等着。」他拉开房门,留下了一个背影给尹念秋。
门外还站着一个一身人影,呆滞的望着离去那人的背影。
「进来吧。」尹念秋坐在桌前重新翻阅起了那一份份的文件。
那男人穿着一身白衣,走进房里,白衣扬起,倒是有那麽几分姿态。他随意的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正习惯性的掏出菸盒,就听後方传来一句话:「阿惟,我房里不许抽菸。」
「是是是。」宇惟一边苦笑,一边收起了菸。他趴上椅背,「总算是把那家伙救起来了,下次要救人早说啊,我还把他打那麽惨。」
「萧佑,宇文堂的成员,入组时间约莫三年以上,实际上是公安的卧底,化名齐安进入尹家。这样的一个人,他跟杨展成什麽关系?」尹念秋淡淡道,「组内出了卧底本该是死罪,要是查出来了这刀背後的刃,你可以功过相抵,且饶你一死。」
宇惟也收了几分玩笑心态,敛容道:「属下知错,我会查出来的。」
还没等尹念秋开口,突然间几个人冲进房,惹得尹念秋大骂,「是谁教你们这样横冲直撞的,也不知收敛,成何体统!」
那几人慌了,连忙跪下,其中一人开口道:「家主,属下来只是通报,刚刚来报西区的酒吧突然就被一群人掀了!」
「什麽时候的事?」尹念秋问。
「大概半小时前,那夥人冲进来乱砸一通之後就跑了,大概砸了十多间店,没有人看到他们的长相。」来人汇报。
「给你们安监视器,是摆饰用的?」
「他们连镜头都砸了⋯⋯」那人哭丧着脸说着,「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几个人本来都是西区的小混子,但现在一个也找不到。」
「敢情你们连闹事的人都抓不住,全给放跑了啊?」
「求家主原谅,当时人手不足,全调来了给尹家抓卧底用,便没有让太多人看着,谁知这麽一会儿就出事了。」
「太有趣了,居然还有人敢在尹家头上闹事,父亲还觉得自己成就多高呢。」尹念秋勾了勾嘴角。
宇惟一笑,拍了拍尹念秋的肩,「交给我处理吧。」
尹念秋没说什麽,听他这麽道也放心了不少,便由着他去了。
说完,宇惟领着几个人向外走去。尹念秋待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麽,一只手支着头,过没几分钟之後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往惩戒房而去。
尹家的惩戒房在靠山坡较为陡峭的一边,常年关着几个触犯家规的众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尹家的家规异常严厉,不是废就是杀,家规更是比其他家族多上几十条,密密麻麻却又整整齐齐的写在别墅的入口处,是一种警惕,警告人们别想在尹家的头上动土。
倒不是怕死怕背叛,只是前辈的一板一眼罢了。
可却偏偏有人不知好歹,非要多次试探尹家底线。
他找到了关着那个人的地方,他立在门前,盯着那人问道:「你是杨展成的谁?」
萧佑没有说话,他靠在墙边假寐着,双眼微睁,透过一条细细的缝看着来人,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处理过,但隐隐还是能渗出血来。
「我知道你醒着。」
萧佑睁开了双眼,看着尹念秋,动作有点不舒服,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疼,好像一个动作就会撕裂那些伤痕一样,他忍着痛,缓缓开口:「我们是同事。」
尹念秋拉了张板凳坐下,「你唬我啊,谁会为了一个同事做那样的事?」
萧佑面色一变,略带疑惑的开口:「他做了什麽?」
「为什麽要告诉你?」尹念秋冷冷道,「出去了以後,最好给我滚出H市,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你得说他做了什麽,我才能答应你。」
「你们俩怎麽一个样,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你可知现在的你是什麽立场?」尹念秋说,「我答应了杨展成,但那并不代表我不能毁约,因为我是黑社会,只要我乐意,我随时可以让你死。」他似乎爱上了这个理由,特别不要脸的说着。
「⋯⋯我不怕死。」
「那你就不怕毁了杨展成一片心意?他为了你可是⋯⋯」尹念秋一笑,「付出了很重的代价。」
看萧佑一脸茫然,尹念秋特别善良的加了一句,「⋯⋯我只能跟你说这些,听或不听就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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