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和灿烂暖阳相映成辉。
略嫌刺眼的金黄洒落,宇再一次从梦中醒来。
是恶梦,亦为噩梦。
距离上次去鴌烟楼又过了好些时日。
「唉……」根本就是逃也似地离开。
对於魑魅依旧没有任何头绪,不愿再胡思乱想的宇索性出了客栈。
悠哉的步伐踏在大街上,看着人来又人往,宇不由自主想起先前和魑魅一起上街采购的美好回忆……但,皆成惘然。
忽地心生厌烦,宇正想要走回客栈,蓦地,那抹绝美身影就这样闯入了他的视线。
「好久不见。」
一样美丽的笑容,一样动听的嗓音,宇却有种恍若隔世的迷茫惝恍,甚至,尚有泫然欲泣的冲动。
「很久……不见了。」
声音不自觉有些沙哑了,宇只深深凝望着他。
「不介意一起喝杯茶吧?」
永远都是这样的随性自然、平易近人,於是宇听见自己淡声答了个「好」。
鴌烟楼。
翼阁。
莫非红尘的画依然挂在墙上。
宇战战兢兢地坐在魑魅的对面,很是不知所措。
两人便这样各自对着一盏茶。
「你……」不想再这样僵在这个进退维谷的局面,宇终於深吸了口气,打破从进房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冗长沉默:「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从来不曾对我说过谎吧?」
「嗯哼。」魑魅轻应了声,姿态很是慵懒撩人。
「那麽,你和燕……又是什麽关系?」宇垂眸,有些不敢直视魑魅的双眼,就害怕从里头读到了什麽他不愿接受的。
「我说过了,燕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一派理所当然的口吻。
宇闻言,不禁又回想起那天,同样的地点,魑魅和燕明明……握紧了拳,他啓唇道:「你对我说的喜欢,都只是在捉弄我而已吗?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只是在寻我开心而已吧……你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燕才对,难道不是吗?」
「嗯……所谓『真正喜欢的人』,这话听起来很有意思啊。」魑魅笑了笑:「我喜欢的人实在太多了,老实说,我不大懂你到底想表达什麽,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质疑我什麽呢。」
听见魑魅这麽说,宇的心不禁一冷,也瞬间感觉到自己先前那样自寻烦恼真的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了……情绪一来,说出口的话也更加直接:「既然你不懂我到底在质疑你什麽,那我就明说了吧。那天,我来到翼阁,听见了你和燕……」
魑魅偏头回忆了下,道:「啊——这样嘛。」
「『这样嘛』——你的反应就只有这样吗?」终於忍不住抬眼与魑魅对视,宇忿忿不平的眼神便这样直直射向彼方:「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样无关紧要吗?」
岂料,面对宇如此席卷而来的怒气,魑魅却笑了,笑得美艳动人、绮丽勾人:「很开心你终於说出口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我确实不曾对你说过谎,宇,我虽然喜欢很多人,但只有你是我的『现在』。」
「所以,燕『过去』是你喜欢的人,『现在』则是你的好朋友。」宇真是不敢置信:「我都不知道,和好朋友,也是可以一起滚床单的?」
「是啊,我就是这麽脏,我就是人尽可夫,谁叫我一向都很博爱的嘛。」魑魅笑靥如花:「只要给我钱,或者我心情好的时候,谁来我都可以和他承鱼水之欢……」
「不过很可惜,只有你,宇,就只有你即使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愿意——因为我讨厌你。我虽然喜欢你的单纯,却也恨透了你的天真。」
「所以亲爱的宇少爷,很遗憾,我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如果没有那份勇气和我相处的话,就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吧。」
「实在看了就很碍眼呢——你那自以为怀抱着高尚情操的愤恨眼神。」
宇冷冷地问:「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不也是一样吗?」魑魅第一次在宇面前敛去了笑容:「心里想着念着的是一个人;眼前在追求的,又是另一个人……这样的你,有什麽资格来责备我?」
宇微微一愣。
完全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请离开吧,尊贵的宇少爷和我这等贱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应该难受得紧吧?恭喜你现在自由了,再不会有人对你死缠烂打了。」
过了好半晌,宇默默地起身,跃开步伐。
离开翼阁之前,他淡淡问了句:「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吗?」
「你觉得呢?」
伊人稀松平常的反诘语气,终於让宇不再驻足,离开了这可怕的地方。
「宇走了。」
「嗯。」
「是你故意把他赶走的?」
圈儿忍不住跑来翼阁就是想探看情况,方才见到宇失魂落魄——这当然是圈儿自己想像的,谁让宇还是顶着那副冷淡的表情——地离开鴌烟楼,她就耐不住性子。
「他想走我就让他走罗。」魑魅浅浅笑了下。
「为什麽呀?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宇呢。」圈儿着实不明白。
「我喜欢啊。」
「所以到底是为什麽?」圈儿全然被魑魅的态度给搞得晕头转向。
「圈儿为什麽这麽想知道答案呢?」
「因为……」圈儿回想当初第一次遇见宇的时候,魑魅的表情,还有,在那以後的种种举止……「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魑魅的笑容也可以这麽真实。」
没错,真实,在逗弄宇的时候,圈儿总觉得那是魑魅发自内心的快乐。
虽然结果还是一样,但……她就是认为魑魅对宇某部分是很认真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眨了眨雪亮大眼,直勾勾地望着魑魅。
魑魅闻言,仍是淡淡笑了笑:「或许是吧。」
「莫非你在害怕?」圈儿道出了自己内心的臆测。
「嗯?」
「害怕宇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你不敢放手一搏?」
「圈儿。」魑魅慵懒地起身,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醉人的风采:「这个问题基本上根本就不存在,我说过我是真喜欢他,但喜欢代表不了什麽的。」
「我想你该去干活了。」
魑魅轻慢地踩着步伐离去,留下圈儿杵在原地。
「魑魅这个胆小鬼……」
不满地碎念了句,她也提起衣摆,随之离开。
没有人想得到,事情来得是如此突然。
一声惨叫凄厉地划破了清晨,几乎惊醒了鴌烟楼的所有人。
一具手脚扭曲成不可思议角度、胸口开了个血洞,於血泊之中是如此惨不忍睹的屍体,就这样倒身於主楼通往翼阁的庭院里。
很是大胆地横在路上。
循着尖叫而来的人们个个惊魂未定,由於大部分以女性为主,有的甚至直接晕了过去,还有一个紮着两撮小辫子的少女无助地跌坐在旁哭泣。
燕和魑魅赶到的时候就是见到这副景象。
「……」魑魅淡定地望着屍体。
——是前些天才和他说过话的圈儿。
精致可爱的小脸布满了惊恐,不难想像惨遭毒手时,她有多麽的惶恐害怕。
「圆圆。」
燕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辫子少女,对一旁围观的男丁命令道:「拿条布盖上後,找个地方把圈儿埋了。」
「其他人,都去做自己的事吧。」燕特别叮咛:「今早的事,不许张扬。」
众女朝燕福了福身後,各自离去,除了一身着火红纱衣和另一着淡紫霓裳的两女留了下来。
「燕主子。」火红纱衣对燕喊了声,美艳的脸写着担心:「让我扶圆圆回房吧。」
「嗯,拜托你了,澄烟。」燕又拍了拍圆圆的肩,道:「我会找出凶手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呜……」圆圆泣不成声地点了点头,随後在澄烟的搀扶下也离开了。
「珞琼。」燕望向穿着淡紫霓裳的女子,吩咐道:「这几天替我注意一下,还有,让祈萤晚上少去找晌,免得危险。」
「明白了,燕主子。」珞琼躬身,也朝魑魅点了点头後才起步离开。
「有什麽想法吗?」最後,燕问向一旁都没出声的魑魅。
「嗯?」懒懒地回了声,魑魅倚在燕身上,视线落在正被壮丁移动中的圈儿……
「感觉有点麻烦啊。」燕叹。
魑魅轻笑了笑:「是啊。」
「对了,话说你,这麽快就结束了?」燕忽然想起自己一直忘了问的事情。
「嗯?」
「我就说这几天怎麽没看见宇……竟然这麽狠心把他赶走啦?」燕坏心地笑问,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魑魅闻言又低笑了声,才道:「说什麽狠心把他赶走,我只是见到世上竟还有人如此天真才忍不住欺负他一下而已嘛。」那语气配上表情一整个很是无辜。
「真是恶趣味,都不怕遭天谴啊?」燕挑眉。
魑魅只是柔媚一笑,眼神很是迷人:「放心——若是如此,我绝对不会忘记拉你陪我一起的。」
「啧啧,果然都说最毒妇人心啊……」燕不禁摇头叹息,感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不是要忙吗?还在这儿陪我闲扯淡?」挽着燕的手,魑魅软软问道。
「没事,让珞琼去处理了,何况还有晌啊。」
「珞琼,这麽放心她。」魑魅嫣然笑道。
听见这语气,燕不禁心花怒放:「唉呀,难不成你是在吃醋?」
魑魅只是冲着他笑,那笑容灿烂有比朝阳,炫丽犹如夜中花火。
然而燕看了只觉寒毛直竖,真是开不起玩笑。
「是是是,我这就去找晌,你回去歇息吧。」
「燕。」在燕转身离去之际,魑魅忽然低唤了声。
「……别担心,我自己心里有底。」燕没有转身,低沉的嗓音便随着风悠悠传来,直落在魑魅心头上:「你呢,就好好待着吧。」
那一瞬间,燕的背影看起来竟厚实宽大得让人倍感安心,於是一朵净洁高雅的白花便在魑魅唇角清新绽放。
「燕,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吗?」
难得很不像魑魅的孩子气的问话,燕却深刻明白这话背後藏有的意义,所以他忍不住扬起抹笑。
「这不是废话吗?」
然後便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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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概很多人不懂燕跟魑魅到底在搞什麽,
但不论如何私以为燕相当帅气(啥)
总之宇就这样被气跑了哈哈哈哈(←完全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