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们在,真好。」紫雪低头,轻声低喃。
「你说什麽?」伊天夜靠过去她身侧,听不清楚她刚才的话。
「没有!」紫雪仰首微笑,拿出晶蓝手扇,一搧,几道黑影从树後闪过,迅速跪在他们三人面前,「既然这麽晚还不愿意睡觉,那就陪本小姐把这垃圾扔回去暗房吧。」
几位兰阁杀手猛点头,扛起蛊师。
「你们先回去吧,收拾一下这里就去睡了。」
「好吧……」伊天夜恋恋不舍。
「快回去,不是要处理伊天烈吗?没有足够的体力,怎麽行!」
听到伊天烈的名字,伊天夜身体一僵,朝她挥挥手,转身跃上屋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莲羽向她敬了个礼,她轻轻点头,随着微风吹拂,纤影转眼闪逝於夜色里。
「走吧!」紫雪确定他们都离开後,转身领着兰阁杀手往暗房走去。
扛着蛊师,他们的步伐不快不慢,始终隔着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脚步有些迟疑,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开口,只敢远望那走在前方,彷佛把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的女子。
刚才她说的话,他们听得非常清楚,根本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个女子,她明知自己生命大限在何时,还能说得这麽轻松,甚至用最後的时光为所有人安排後路,把一切都处理好,才转身离去,留下孤寂。
她与所有杀手的差距,就是在这──
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以最冷静的姿态去处理,同时以众人为考量,做出最好的选择,即使这个选择会牺牲自己也无所谓,像个圣人一样,毫无自私之心的模样。
「你们有什麽事想问?」见他们都不愿开口,紫雪只好自己出声。
後头一阵静寂,连脚步声都停下来。
回头,她微歪着头,等待他们的问题,虽然她心中早已有底,不过她还是希望是别人来提问,而不是她自己去揭开那些别人没必要知道的答案。
有些事,留给自己就好。
「你……没想过要好好活下去吗?」有个杀手弱弱地出声。
果然,又是这样的问题呢!
从当年踏进黑暗时,她那不顾一切,直直向前冲的态度,总让人感到万分诡异,有太多人心疼她的做法,也有很多人怜悯她的觉悟,但更多人恐惧她这般狠辣的杀气及实力。
其实,谁能不害怕死亡呢?
她也怕过,只是後来感觉麻痹,遗忘什麽是死亡,因为她经常在死亡与存活的交界走动,前方是光,又或者是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你们有天经历过对死亡的极度恐惧,就会知道有个期限的死亡,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救赎。」紫雪摇头,似是答出否定的答案,「而且,比起拥抱全世界的血腥,我更希望活得更洁白光亮一些。」
可惜,一切都不可能。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可以活得像白纸那样纯洁无瑕,也许只有在刚出生的时候才能做到,等到染上这世界的污浊,自然没办法与光明同在。
人多少有些黑暗的记忆,谁都一样。
「那为什麽要把剩下的时光都给了其他人?为什麽不自私点?」
「因为我欠他们的。」
抛下这句话,紫雪甩鞭出去,把蛊师带回自己身边,直接在地上拖行,细碎的呜咽声令人厌烦,让她忍不住催动体内的蛊虫,让他痛得昏过去,继续往暗房走去。
兰阁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後面,看她走得一如平常,傲气昂然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什麽事,她为什麽没事要把蛊师拖走,刚才那句话又是什麽意思?她是不是在生气?
「好了,把人丢进去就好。」紫雪潇洒的把蛊师扔进去,拍了拍灰尘,「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睡一会了,明天还要来处理云朗的事呢!」
「是。」不明所以,但他们只能服从。
此刻的她身上散发出比平常更加惊人的杀气,明明表情毫无改变,那双眉眼却像能够收敛全世界的黑暗,将眼底波涛暗藏其下。
快速退下,紫雪站在暗房前,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星辰,毫不掩饰自己心中倏地升起的杀意,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那些回忆再度回到脑海,对萧铭的恨意如海水般深不可测。
早知道应该多砍伊天烈几下的!
算了,人已经让伊天夜带回去了,不需要再多想这些,她明天还要替云朗解毒,顺便写几张调理身子的药方,否则这被侵蚀到不能更严重的身体,就算真的救回来,估计也撑不过五十岁,到时司静会难过的。
不过……到那时候,她还会在这里吗?
每次都对伊天夜许下一生一双人,携手共白头的承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或者之後会不会莫名又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後者她肯定是没办法预知的,但前者嘛……紫雪看着自己掌心,感受血液流动带来的刺痛,总有些不舍,就怕没办法撑到结束。
两天,再两天,她就解决这该死的蛊毒,断了跟蛊师之间的联系,这样蛊毒造成的反噬也会消失,随着时间过去,自然会痊癒,尤其以她这诡异又神秘的自癒速度。
凝望刚才被自己用刀划伤的伤口,一如最初。
真是不可思议。
耸肩,紫雪往自己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