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来人，伊天夜收回目光，遥望天际。
「五哥，你终究出手了。」伊天夜连看他一眼都懒，黑眸倒映那轮高挂天空的明月，银光璀璨，彷若那女孩灿烂的笑容，永远那样耀眼，「收到兰阁将要被除掉的消息，等不下去了？」
「你倒冷静，受异星影响，不怕死了啊？」五皇子，伊天逸摇头，身後跟着十来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个个手握长剑，就等待主子一声令下。
「战场生死走过几回後，就知死亡全无可惧之处，况且今天会死在这里的，肯定不会是我。」依旧没有正眼看他，伊天夜回首往监牢大喊，「莲羽，你暂时别出来。」
话语刚落，纤影已从牢里踏出来，对眼前阵仗毫无感觉，内心不起波澜，体内曾为杀手的那份炽热正在狂吼，叫嚣着血腥，渴望着腥甜芬芳，彷佛又回到当年与小姐并肩作战的时候。
那时，小姐总说：不要闭上眼，用你的双眼、双耳、双手去体会最尖锐的触感，千万不要忘了，这是战场，谁先倒下，就是谁注定失败。
「为什麽不要出来？」莲羽伸了个懒腰，动了动酸疼的脖子，舔唇，「待在宫里这麽久，好久没有活动身体，你连这点机会都要剥夺？」
「你出来，上官康怎麽办？」
「无妨，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靠近监牢一步。」
「口气真大，真以为本王训练的杀手跟兰阁同等级？」伊天逸冷笑，抬手，身後杀手拔开剑鞘，丢到一旁，「既然这样，你就跟他一起死吧！」
莲羽无言，眼底闪过落寞与失望。
杀手直直朝她奔来，她原地不动，目光忽地转为锐利，左袖高挥，底下藏着一把长剑，转手握着，挡去攻击，撤开，迅速抹过，鲜血溅洒，如跳舞般，纤躯在杀手中间旋圈。
躲开喷溅过来的鲜血，莲羽跃起，长剑扔到左手，直直握住剑身，硬是从杀手中间划过，屍体断成两截，在最後一人身上，剑身断裂，长腿用力一蹬，将失去呼吸的身躯踢远。
不过两回，五皇子带来的人尽数丧命。
丢开无用的断剑，鲜血一滴一滴从莲羽掌心滑落，她彷佛感觉不到痛楚，就像紫雪挡去刺向皇帝的长剑时，刀刃再锐利，也不过空幻，未曾惧怕，淡然的迎向它，然後撕裂。
莲羽真不愧是紫雪带出来的人，连攻击方法都如此相像。
「看来，异星把你教得很好，只花费这麽短的时间，就能把本王训练出来的人全都解决，果真厉害。」面对全军覆没的状况，伊天逸依旧眼眸含笑，不受任何影响。
「不，厉害的是你，死了这麽多自己的人，还能如此淡然。」
「自己的人？死在别人手上，就算不上本王的人。」伊天逸冷冷回应。
「你的属下真是可怜。」莲羽眉头微皱。
「可怜？本王若可怜了他，谁来可怜本王？你可知道，本王自出生後面对多少次暗杀？若非本王命大，现在还有机会在这夺权？」
帝王家子弟，出生面对的便是生死未卜。
能够长大成人，那叫命大；意外死於童年，那叫幸运。如果，能选择生在平凡家庭，谁不希望生在一个有爹娘疼的家庭？但他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母妃不受宠，从小吃尽冷菜冷饭，靠着他是皇子的身分，好不容易活到现在。
为了让自己过得好，除了杀人，除了夺权，他没有其他选择。
「不信你问问你身後的景王，他历经多少次的暗杀，才活到现在？连他的母亲都死在这深宫里，父皇再怎麽宠她，也给不了她一生幸福！」
「所以呢？因为从小生活在黑暗里，未来也要跟着葬送吗？」莲羽眉间折出好几道痕迹，不认同他的观念，「如果是这样，那麽今天最应该残忍的是我，不过受到刺杀而已，说得好像多辛苦，你又知道我在成为小姐的护卫前，历经多少折磨吗？」
她是不知道生活在帝王家有多麽劳累，但她不是没尝过痛苦，如果当年没有小姐在那场拍卖会上，高价将她标回，现在她可能不知道流浪到哪，成为谁的玩物，或是变成谁的棋子。
於她，小姐是天、是地，并非因为小姐是主子，而是因为在那场拍卖会上，小姐撑起了她的一片天地，给予她自由之身，还栽培她成为一流杀手，哪怕面对包围自己的敌人，也不曾抛下她。
正因为小姐照耀她的世界，她才有勇气往阳光迈进。
「你不过就是害怕失去光芒而已！」莲羽怒气不断上升，「没有去试过，怎麽知道最後的结果是失去？连尝试都不敢，没资格当我的敌人！」
莲羽气得背过身，不再看他。
听到这里，伊天夜嘴角忍不住抽动。
呃……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什麽会变得好像是母亲在训话？不过莲羽这番话倒让他觉得无比认同：没有去尝试，怎麽知道结果会是失去。
身在帝王家，也有获得幸福的机会，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出生帝王家的孩子，不可能拥有平静的童年，别说是五哥，连他这个在母亲最受宠的时候出生，从小受到宠爱的皇子，都曾差点死在其他嫔妃手里，何况不待见的其他人呢？
唉，到底太无情。
「只要去尝试，就能幸福吗？」伊天逸愣愣地询问，眼中渴望尽现。
「当然！」莲羽回头，大惊失色。
电光石火间，她抬起脚步，朝没注意到危险的伊天逸扑去，用力推开，远处射来的箭矢从她颈部划过，割出一道浅而长的血痕，最终落在旁边。
「真是可惜啊，一个都没有射中。」
伴着冷冽男声出现，火光将他们团团包围，一身玄衣，噙着微笑，在宴会上与伊天夜对视的四皇子慢步走来，抽刀，了断刚才射箭的人性命，比起伊天逸的冷情，更添狠辣。
「本以为你有点用处，想不到这女人说几句话，就动摇了决心。」伊天烈收起沾血的刀刃，站在火光中央，摇头，状似无奈，「留你无用。」
「四哥……」伊天逸跌在地上，不断後退。
莲羽挡在他前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还需要女人保护，伊天逸，你也太丢皇家的脸！」抬眼，烟尘忽然袭向莲羽，她瞪大双眼，无力倒下，动弹不得，「无妨，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长剑举起，银光闪烁。
伊天夜想要冲过去救他们，却远不及剑身挥下的速度。
「五哥、莲羽！」
「有本事，你动看看。」